他自己也找了套农家阿翁的粗葛直穿上。薛不霁看了看眼前的衣物,原来是套女主人的衣服。这方门主杀了庄内一家四口,就为了这些衣物?想要衣物乔装一番,直接出钱买就是了,何必杀人?
刀客已经将衣服换好了,见他呆立不动,便直接动手,扯开他外衣,江海西见了,叫道:“不许你脱我师哥的衣服!”
方门主走过来,拍了拍江海西的脸蛋:“别叫师哥,你该叫他娘,叫我阿爷。你瞧瞧他,还不如你,见了几个死人,眼圈都红了。”
江海西被一路追杀,死人见了不少,他年纪尚幼,想得不如薛不霁那么多,因此短暂地恐惧之后,便缓了过来。薛不霁虽然见过杀人,甚至也动手杀过人,那也是前世的事了。
刀客粗手粗脚,为薛不霁穿好了衣服,又将他头发扯散,为他挽髻。他手虽然粗大,却很是灵巧,很快盘好一个蝴蝶髻。
方门主满意道:“好小子,想不到你倒有几分本事。待我当上掌门,封你个门主当当。”
刀客笑了:“方门主,你说这话,莫不是当掌门他老人家已经驾鹤西游了,您难道不怕掌门的半步神掌了?”
方门主嗤笑:“什么狗屎!小子,你不信就等着瞧。莫要罗唣,待会儿出了这院子,你得叫我爹,这小白脸是你媳妇儿,这娃娃是你儿子,记住了!”
他推了薛不霁一把,让他往外走。见薛不霁不愿配合,那刀客威胁道:“媳妇儿,你不担心你儿子的命了?”
薛不霁这才跟着出去。
江海西被刀客抱在肩头。他见薛不霁情绪低落,伸出小手摸了摸薛不霁的脸,意在安慰。薛不霁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
“祖孙”四人进了城中,打听到天机门的弟子都宿在镇上的桃园客栈之内,方门主便带着他们,投宿到桃园客栈后的农家小院。
这附近的客栈都住满了,持刀佩剑的江湖人士来来往往,薛不霁听他们说什么“乌衣流”、“邱老英雄广洒英雄帖”、“聚义屠魔”,心中已理顺了七八分。
原来这邱老英雄晚年得女,心肝宝贝似的捧着,前几日却遭一贼人掳走。待家人找到时,这女儿已经被糟蹋了。询问之下,原来那cǎi_huā的贼人正是乌衣流的掌门。
邱老英雄震怒之下,广撒英雄帖,邀请各路好友聚义南疆,共屠乌衣魔。
薛不霁想了想,前世可没听说过有这事。是了,那时候师父为了给边五叔报仇,早就将乌衣流满门杀了个干净。这么看来,自己救了边五叔,却累得那位邱家小姐遭殃了。
他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发现他和师弟失踪,有没有找来。
他们住的院子就在桃园客栈后头,那客栈中人声鼎沸,高声喧哗,尽皆传入耳中。薛不霁心思一动,不知道前世围杀师父的那八个凶手,有没有谁前来参加聚义的,说不定就在这些高声喧哗的人之中。
他将窗户推开,向前头瞧了一眼。刀客在一旁嘿然一笑,怀里还抱着江海西,仿佛抱着五千两纹银。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锁扣,将江海西与他拷在一起,钥匙贴身带着,这样哪怕是夜里睡着了,也不怕薛不霁带人逃走。
方门主闭目坐在一旁练功,片刻后,他睁开眼睛,看,问道:“小子,你叫什么?”
乌衣流刀客斜睨了他一眼:“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旁季是也。”
方门主站起来:“我今夜出去一趟,你看好这两人。不……要我看还是都杀了省事!”
方门主眼露凶光,薛不霁凝神戒备,只待他发难就立即催动驭蛇口诀。旁季连忙抱起江海西,叫道:“这小子活着,还能值五千两,若是死了,我只能拿他的尸身交差,得掌门两句夸奖,却是一个铜子儿也落不着。方门主,你要是断我财路,可别怪我不敬尊长了。”
江海西叫道:“你也不能杀我师哥,杀了我师哥,我马上就自尽!”
方门主脸露厌烦之色,骂道:“掌门脑子进屎了,好端端地叫咱们抓个毛孩子,又说若能不伤他性命,便有五千两奖赏,娘的,难道要咱们把这小娃儿供起来不成!”
他若是执意要杀人,那就是三对一,虽然他武功高强,但是此地遍地都是江湖人士,生出事端,总是不妥,只得愤愤骂道:“罢了罢了!你好生在这里看住他们。老子出去办点事。”
他说罢,转身走了。薛不霁松了一口气,探头向窗外打量。
星光浮动,月影穿云,与客栈的人声鼎沸不同,这客栈后巷鲜有人迹,因此,一点细微的响声,薛不霁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这时,巷路口传来说话声,声音刻意压低,是一男一女的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