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好像算不上信。】
土御门伊月打开雪村斋交给他保管的画,画的背面粘了一个长条小包裹,拆开包裹,是一支录音笔。他拿着录音笔,按下开关,将录音放给在座的人听。
这些人中,有北条早叶,有知道几乎全部情况的雪村斋的妻子,还有他的孩子们。其他人,土御门伊月拒绝他们旁听,因为这是一封充满柔情的家书。
【没想到就算长大了,我还是不怎么会写信,真是个笨孩子……】
【从邮局找到的最后一封信里,哥哥给我讲了冬神和春神的故事,我记忆犹新。】
【可那封信分上下,下篇,我永远收不到了。】
【雪鹰最后怎样了呢?冬神的心意传达到了吗?我无从知晓,却一直坚信——】
【冬神的信件……最后一定送到了……】
【送到了春天里……】
【因为你看呀,哥哥。】
【梅花漫山遍野开遍了。】
雪鹰的眼泪霎时间夺眶而出,逐渐模糊的视野中,盈盈眼泪似乎将一切都笼了一层柔光。俊秀的少年捧着那幅画低垂眼帘,画上,有冬有春,原野之上开满小火星一样的梅花,大孩子背一只旧背包,牵着小孩子的手,一起向前走。
他们脚下,寒霜凛冽。
他们面前,繁花旖旎。
土御门伊月突然神情一动,将画交给北条早叶捧着,自己整整衣襟,对身边的式神低语几句。然后他牵起夏目的手来到庭院中,让他按照自己教的方法打开灵视。
夏目乖乖张开灵视,只有特殊之人可见的世界中,他看见那被水雾氤氲的古树上,坐着裙裾迤逦的神明。
不是一位,而是两位。
“冬与春之神光临,有失远迎。”土御门伊月抬起头,自然地寒暄道。庭院里神明不少,故而两位神明突然造访,他并不觉得多么惊异。
春之神柔和明媚,她歪着头,鹅黄裙裾点缀翠色,明如春日溪水眼眸仿佛在询问——
【冬春同时来此,你好像并不惊讶?】
“之前就猜到了一点。”土御门伊月抬起眼帘,神态沉稳,“雪鹰说他们已经被抛弃了,再无神明让他们送信,那个时候,我就隐约有了一点猜想。”
“冬是个执拗的季节,也是个寂寞的季节。”他说着,眼神柔和,“送往春天的书信,必然一封连这一封,连绵不绝。”
“而忽然有一日,雪鹰不再是信客,必定就是……”
“相见了。”
“曾经,冬与春日月般不可相会,可人类逐渐主宰大地,带来或好或坏的变迁。”
“所以我去调了近几十年的气象报告,果然发现了很有意思的情况。”
手握折扇、霜雪为衣裙的冬之神执拗又喜爱静思,闻言赞许的向他微微点头。
“人类冰冷的数据,却恰好记录了两位温暖的相会。”土御门伊月看看冬之神,又看看春之神,最后他看向夏目。茶金色发的孩子紧紧靠着他,时而看看冬之神,时而看看春之神,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神明。
土御门伊月于是把手放在夏目头顶,揉了揉。
“是暖冬。”
“两位的相会,是暖冬。”
在所有人争先恐后讨论着气候变暖,人类危机的时刻,没有接触过鬼神世界的人类绝不会想到,冬日变暖的另一个原因,是偷偷跑来冬天玩的春之神让整个季节的平均气温都上升了。春之神陪伴她曾经的笔友冬之神,两人一起度过荒芜而苍白的季节,春日到来时,冬之神再走得稍微迟一些,便是春寒。
这是气候数据的绝妙反射 ,也是两位神明的绝妙相会。她们在彼此书信往来的岁月中,不再是盘踞云端的神明,只是两个想见到彼此的小姑娘。
而她们终于相会了。
冬春之神对视而微笑,她们一个牵着另一个的手,飘到窗口去看那幅有冬有春的画。夏目听到她们用不属于人世的风雅语言相互交流,春之神笑了,冬之神也就笑了,然后她们安静地退出来,将要启程往别处去。
冷风托着暖风,在庭院上潇潇下起一阵小雪,土御门伊月和夏目一起站在庭院中,目送两位神明离开。
土御门伊月突然感到自己的衣袖被抓住了,他低下头,茶金色发的孩子仰头看他,眼睛亮亮的。
“伊月哥……”
“能看到真是太好了!”
他要告诉辉夜姬,要告诉金鱼姬,要告诉灯姐姐、荒先生和花鸟姐姐……告诉他们冬与春的故事,告诉他们一切等待终将相会的故事!
对了!还要告诉鸽子先生!
告诉他,你们不是被抛弃,而是任务完成的功成身退!
夏目转过头,他要找鸽子先生,雪鹰也恰在此时从房间里走出来,他走得很急,直直走向土御门伊月,并向他伸出手——
“信!”
“我停留不了多久了!信给我!”
五色的雾霞将他包围,流转的光芒之中,雪鹰宛如聆听世间一切悲愿的神明。他的所有执念已经消退,此刻内心汹涌着无言的爱意和感激!对世界!对弟弟!对……
对眼前这位y-in阳师!
“y-in阳师!”雪鹰再次催促,他已经快要抑制不住展开翅膀。
红白两色的小狐狸跑起来风一样快,他衔来一个包裹,里面是印着新绿标志的木盒封存的数十篇信。半妖走后,土御门伊月每每想起有趣的事情就会写一封,不知不觉竟然攒了这么多。来不及清点,土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