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两人一起死,不如一人好好活下去。
云渊幼时没能阻止娘亲死去,今朝,他不想再看陶桃死去。孤身留他一人,在天界做个形单影只的上仙,没什么意思。
“三百多年前,有一个仙君。他去妖界收回折云扇时,在人界与妖界的交`合处,看到一颗即将枯萎的桃花树。他本不想管,却在耳边听到了一个孩子的呼救声。那么稚嫩,那么弱小,带着哭音,让人万般不忍。”他握紧了陶桃的手,轻抖着双唇,“就像这位仙君幼年时一样,无风无雨的夜。他躲在暗处,神情淡定地望着逼死自己父母的叔父,悄悄地落了眼泪。连哭都不敢放肆的哭出来,他有多害怕……那一刻,若也有人出现救了他,该多好。”
像是说到了伤心处,云渊突然咳出一口血沫,急促地ji-an在自己玄色的衣衫上,融入无形。
陶桃知道他在说自己,他不想云渊继续说了。
可云渊的双眸突然开始涣散,陶桃在他面前成了重影,眼泪掉到他的唇上,咸苦冰凉。云渊便温柔的笑道:“所以,不是因为绑的那条红线。是我自己,要折的你。是我自己,要开始的这段姻缘……”他怕陶桃日后知道,这一切都因月老池那根生生绑上去的红线起的开端,会自责,会崩溃。
他舍不得。
“我死了,红线就断了。”他的声音变得不堪,哀求,“陶桃,不要忘了我。”
话音刚落,陶桃心里就有东西断了。云渊会死,他会死……
“可我又想你忘了我,重新开始。”云渊艰难开口,“陶桃……还是忘了吧。”他咳出的血流到了陶桃捂着他脸颊的手上,顺着指缝陷入陶桃的伤口中。
没有回音,他的陶桃已经不会说话了。云渊万般留恋地去瞧他,能多几眼就几眼。却在下一刻,被陶桃眼底的泛起的波澜与渊迹所震撼,那是云渊不曾认识的陶桃。隔着一双墨色的眼眸,在深处凝望着他。
沉暮如晦涩的月光,隐匿在即将破碎的封印里。
它在说,一起死。
你留我独活,我随你一起死。
陶桃的脖颈僵直,面目狰狞地听着云渊说这些遗言。一个字一个字,变成了针,绵密地刺进他的血脉心脏,剥离他的灵魂。体内的妖灵烫的厉害,像要撕裂他的心。他痛的连呼一口气都困难,巨大的悲怆压弯了他的过往。
步步夺命,步步摧残。以死换生,以生唤死。
亡命劫,情劫,一一俱全。
陶桃痛苦地屈起身子,想抵触这突如其来的蜕变。可他无法,他甚至推开了怀里的云渊,张着嘴浑身布满暴露的青筋。他的指甲陷入地底,难受到了极致。
脑海中,陵泽的身影渐渐清晰。他看到自己的妖灵轻轻落在他的掌心,哭泣着求他做的一切。亡命劫,情劫,都是他与陵泽的计谋,包括云渊的死,也在这场布局中。一旦落下轨迹,就不得不按部就班的前行。
将云渊推入死亡的人,恰恰是他。
陶桃满面是泪,诧异惊慌,甚至是见鬼了一般捂着自己的脑袋。记忆复苏清晰骇人,他的复仇,他的大业,他的居心叵测。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
我怎么会害淮大哥,我怎么会!
“啊——”他苦难不堪,妖灵的力量突破了身体的各处关节,汹涌而至,势要占领身躯。他的喉咙发出一道干涩沙哑到绝顶的声音,难听的令人作呕。他爬过去,爬到云渊身侧,祈求他的原谅,“淮大哥,对不起……淮大哥……”他如烈火灼过的喉咙嘶哑,配着他j-i,ng致艳丽的脸庞极其生隔。
云渊哀伤地看着他,嘴角的血沫干涸,眸中是氤氲的天光,逐渐涣散。
“杀了我……”他绝望地对云渊说,可云渊只是抬手,万分爱怜与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颊,抹了他的眼泪。
然后,再无生息。
陶桃心里的弦,一根两根……全数崩断。
顿时天地变色,是妖界太子妖灵彻底苏醒的征兆。
无间地狱大门开启那一刹,茗荷早已候在外头。他奉云渊的命,要将陶桃送去妖界。只要他去了妖界,天界的人便不敢擅自进去抓人。三界一直恪守本分,互不干扰,这是天地初开时定下的规则。
茗荷焦心地朝里张望,不敢靠近一步。若再不快点,待天帝的人过来她如何挡得住?
风沙四起,茗荷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却在心中急促的催盼下,迎来了一道熟悉即陌生的身影。陶桃仿佛变了,不再是那个软糯容易害羞的小桃花,他身着血衫,面色冰冷,每一步都带着莫名压抑的窒息感。
他的眼梢带着血迹,流到下巴,成一条弯曲的弧线。嗜血美人,桃花灼灼,一把火便可以纵横四海八荒的倾城之色。
茗荷诧愣,一时之间没做什么反应,直到她看到陶桃怀里抱着的人时,她才真正失了神色,‘扑通’一声跪的彻底,就差把双膝折断在地上。
“上仙……”她呐呐,眼角有泪滑落,“仙逝了?”
陶桃怀中的人,没有一丝生息,软绵的如薄云。
“你随我走,还是留在天界。”
那道如鬼魅嘶哑的声线缓缓落入茗荷耳中,是陶桃在说话,他的喉咙算是彻底毁了。每一个音调都宛若魔鬼,吱吱呀呀地划过人的皮r_ou_,不寒而栗。配上他那张绝美的脸,茗荷忽然想到了蛇蝎美人这四个字。
“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