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走近了瞧着那四皇子,只见那么大的日头直射下,他双眼紧闭,眼珠动也不动,他心里就有些担心了起来。不过他一个奴婢也不敢贸然行事,赶紧让太乾宫的小太监去跟他请戴权。
因太子水涨船高,如今整个皇宫的宫女和太监、侍卫们都将太子当成天神看待,他邱公公虽然还是被人尊称邱爷爷,可他却觉得大家都快把他当祖宗看了。
戴权没多久就出来,看见他就挑眉道:“太子殿下有什么事要禀告圣人?”
“还真没有,殿下是让奴婢来见您的。”他接着就将事情那么一说,接着就笑着对戴权道:“我这可不是难为师父,只是殿下就让我给您传个话,一切还是看师父您的。”
“你个小滑头,明知道我欠了殿下恩情还跟我说这个?”戴权直接往他脑袋上就敲了一下,又瞧着不远方已经晕倒在地上,身边跪着的太监急的死去活来还不敢出声的怂样儿,立刻哼了一声。
这样的奴婢,留之何用?
他又对邱白道:“行了,你去回殿下吧,就说这件事我知道了。”
邱白感恩戴德的走了。
要说他昔日有三分念着戴权的好,如今跟了太子之后,这三分就变成了七分,甚至还有更往上的意思。这倒不是因为他跟了太子,而是因为以前他跟在戴权身边,总担心戴权会对他做点啥。
怎么说呢,就是一种不安?如今这种不安一下就没了,对戴权的感激这就由衷而发,且一发不可收拾。
戴权阅人无数,又怎么能瞧不出来?对他倒也真的有了点对弟子的亲近。
等戴权回了圣人之后,圣人道:“太子让人来说的?”
“正是。”
“之前你说老五先去太子那儿了?”
“是,应该是五皇子跟太子说了什么。”
圣人放下手中的《黄庭经》,眼中有些欣慰,“朕自打从泰山回来,就开始反思吾身,一桩桩一件件,许是这样,非但明白了自身哪里不足,还看清了许多事。老四和老五,都是好的。老三是朕惯坏了他,当初将他捧的太高,让他一下就飘飘然了,也不是他的错。”
圣人说着就苦笑道:“朕不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当的是不是称职,可从当爹的角度来说,朕还真是差贾代善远了去了。”
“您这怎么能比呢?先荣国公一天到晚才要应付多少事?他只需要对您忠心耿耿,尽忠职守就好。他又有几个儿子呢?您这是为大雍开枝散叶,之前夭折了那么多皇子,您这不也怕了?也不是您的错啊。”
“你这老东西不用给朕推脱。张静初他们养孩子或许有他们的那一套,不过朕说不如贾代善,是说他早就看清了自己俩孩子的脾气秉性,只是他还能当个慈父。就贾赦那样的,不是他自己也宠着,什么都帮他算好了,能变成今天这样儿?”
“那奴婢说句不当听的,您不就是早就觉得五皇子是个好的,所以也才拼命地纵着他吗?”戴权道。
听了戴权这话,圣人才苦笑:“不同吶,这怎么能一样?老五……朕当初只想毁了他。”
圣人说到这里脸上的神色就沉寂了下来。
这是他最近才发现的,自己剖析自身,将自己所有的自私、冷酷、残忍、无情和无能全部审视一遍,越是看清,这心中越是难受。
戴权一时无言。
良久后,他道:“让人将老四送回府里去吧,不许他出宫。剩余的让太子接手吧。”
“……德妃?”
“贬为庶人,留个全尸,葬了吧。”
待戴权也出去了,圣人才看着手上的经书出神,想,他们兄弟既然有兄弟情义,他这当爹的,又怎么能没点父子情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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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一事就这样沉寂了下来。
原本无数好事者还指望着看四皇子被削掉亲王的王爵,结果圣人像是彻底忘记了这桩事一样,再也不曾提起。甚至德妃的娘家,也没有遭到牵连。
反之,五皇子和三皇子分别被加封了亲王。
五皇子也就罢了,这次的加封却让心中惶惶不安的三皇子也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终于不再惶恐,还主动去了一次东宫。
三皇子和太子之间说了什么,无人知晓。但是不久之后任着江宁织造这个肥差的甄贵妃之兄甄应嘉上书辞官。太子转呈圣人,被圣人否了。
这下三皇子算是彻底放下了心,最少这说明圣人还是对甄家一族存着点旧情的,而他那二哥……
是他不如啊。
五月下旬就这样在大家的失望中度过了——明明有两出大戏,居然没有敲起锣鼓就这样无疾而终。
可六月刚到,大家盼着的禅位大典刚要进行,吴贵妃……甍了。
这简直就像一个巴掌一样啪一下打到了圣人的脸上!因为在吴贵妃留下的亲笔信中,德妃之事,居然是她做的!而且原因简单明了——德妃害了她的骨肉!
圣人听得消息去看她的时候,她早没了气息。
身着她最喜欢的大红,盛装打扮,容貌之艳丽,冠绝后宫。如此绝世风姿,就这般命陨而去,圣人一个踉跄,直接被戴权扶住。
他在吴贵妃身边看了又看,将她五官用视线描绘了一次又一次,最终还是含恨地闭上了眼睛,转身出了她的寝宫,在殿外问道:“她之前给武兆写的那封信,你有留下吗?”
“奴婢都有记录,只是信件一直都有暗语。”
圣人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吴贵妃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