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何送信之人会约公子去摘星谷,可此时见到依拉洪,已是心乱如麻,回肠百转,自是想不起自己曾对小雨讲过。
只吴越一个眼神,只消她一个摇头,依拉洪便信了,虽是命在旦夕,他心中却陡然一轻,他见吴越蹙着眉,便柔声道:“我信你!”
顿了一顿,他又轻声唤道:“越儿——”
这声音千百回在梦中响起,此时近在咫尺,吴越却惊得后退一步,心中百般挣扎,终仍是轻声道:“我已嫁人,请公子改了这名吧!”
两人默然,半晌,依拉洪笑道:“‘大唐回鹘,永无战事’,先前是我小觑了齐王妃,怎会料到齐王妃如此家国情怀,丝毫不让须眉,令在下高山仰止啊!”
吴越低头道:“原来公子已取出手帕。”
依拉洪讥道:“我总想着那个爱我的女子会许下愿来,早日与我成亲。如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
吴越怔怔瞧着他,道:“我若对公子有二心,怎会冒险孤身一人去西域寻你?”说罢她低下头去,喃喃道:“我心中一想盼的,只是‘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而已!”
“好一个‘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依拉洪笑道,“你们汉人,总是心口不一,你如今不是一样嫁了那姓李的,做了他的齐王妃,大享富贵荣华了么?”
吴越见他脸上虽有笑意,却知他心中痛楚难当,不由心口一酸,也不说话,只将左手的衣袖慢慢卷了起来。
依拉洪将她一顿痛骂,却不觉心头轻松舒畅,反倒更添三分惆怅来,他似为依着吴越性子,不是立时拂袖而去,便是反唇相驳,不料却见吴越如此举动,不觉大感意外。
两人虽相恋多时,却从未有过亲昵之举,不过偶尔拥住亲吻,第到情难自禁之时,两人便放手分开,各自克制。
两人均想着白头偕老,必要等到洞房花烛之时才将自己献给对方,因此相恋以来,始终以礼相待,始终未越雷池半步。
只见那一条如白玉似莲藕般的手臂慢慢展现出来,依拉洪一时怔怔无语,问道:“你——”
却见一滴豆大泪珠从吴越眼中滚了出来,恰好落在那手臂上的一颗朱砂痣上,只见那手臂上的朱砂痣与她眉心间的朱砂痣一样,红得触目惊心。
吴越久久不语,只默默地瞧着自己的手臂。依拉洪见她脸色大异,他心中不解,轻声道:“原来你手臂上还有一颗痣。”
吴越摇摇头,放下衣袖,缓缓道:“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
终有一日,公子会明白吴越的心。”
依拉洪苦笑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如今看来,你们汉家女儿,的确深不可测。”
他仰头一声长叹,又向左右一顾,自嘲道:“如今我被你们擒住,这般模样,我哪里还有有‘终有一日’?只怕明早的太阳也瞧不见了!”
吴越低声道:“公子若能退兵,我央皇上皇后放了公子。”
依拉洪冷笑一声,心中忖道:“她果然是来劝我投降的,即便我爱你入骨,让我退兵却是万万不能之事!”
当下便将头一昂,冷声道:“你们唐国如今竟败落到此,连个游说的官也找不出来了么?偏偏便派了你来使这出‘美人计’,传出去也不怕令天下人笑话?”
说罢连连大笑三声,续道:“士可杀不可辱,我依拉洪是堂堂回鹘可汗,是天山脚下的勇士,怎么会为一个心爱的女子放弃?”
吴越低声道:“既便是公子生在回鹘,可在长安生活了十五年之久,即使是大唐令公子与家人骨肉分离,于情于理,大唐可算公子第二故乡,公子岂能叛逆攻打大唐?”
“故乡?”依拉洪闻言又仰天大笑,笑止一双眼怒向吴越,咬牙道:“我在长安无一日不似烈火焚身,无一日不如油锅煎熬。”
他顿了一顿,声音随即又变温柔:“我早说过,长安除了你,再无第二人令我留恋!越儿,我对你的心,至死不渝,你可知道?”
吴越只得避开他一双黑眸,道:“我生于大唐,长于大唐,公子若爱我如此,今日便不能为我放下往日那些恩怨么?”
依拉洪一怔,随即又大笑起来,那笑声苍凉悲怆,恰似一头猛狮被困于铁笼之中,听得吴越竟一阵心惊胆颤。
“放下恩怨”,依拉洪冷笑道,“我心胸狭窄,比不得你齐王妃!”
吴越一怔,道:“公子何必出言相讥?”
依拉洪冷笑道:“若我没有记错,齐王妃的父母是被汉人所杀,对不对?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齐王妃不想为他们报仇么?”
吴越低下头去,道:“我如何不想为他们报仇,只是此事早已过去十多年,人海茫茫,教我如何去寻那杀人凶手?”
依拉洪冷笑道:“齐王妃一介女流,做此事倒也为难了你,只是你为何不嫁张三不嫁王五,偏要嫁那姓李的?”
吴越身子一颤,道:“又不是——他,杀了我的父母!”
依拉洪冷哼一声,咬牙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杀你父母者是汉人,如今你们皇上姓李,你不嫁我也罢,千嫁万嫁,你却嫁了那姓李的,当真心安理得么?”
吴越无语,只觉心中本便委屈万分,却被他这般奚落辱骂一顿,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
依拉洪见她伤心落泪,心中一软,竟有些后悔自己话说得太重,却听吴越道:“报不报仇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