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蜜拉领着卡琳漫步走到营外。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慵懒感似乎传染了整座营,几位上前打招呼的士兵都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再怎么说,正值八月的酷暑也无法使人在闷热的营地中懒散地躺下、等着被烤熟吧。两人在距离营十来步的坡路上停下脚步,彼此对望一眼,然后陷入各自的沉思里。
她们所在的第一营驻扎于坡地上,为了方便支援位于平地的第二营或北方的友军,这块视野辽阔的山坡是非常好的驻扎点。更何况待在这里还可以闻到来自森林的新鲜空气……至少在不久前是这样没错。
夹杂着某种令人忍不住掩鼻的臭味,乾热的微风从西南处的厄当林地迎面吹来。站在颓靡的乾燥坡地上,迎风闭目的卡蜜拉深深吸进一口污浊的空气,然后缓慢地朝空中吐出。血的味道乘风飘散,代表友军部队已经展开第一阶段的行动。那么接下来就得换这里做抉择了。武力镇压无法使人屈服,血腥之风终将带来更为惨烈的悲剧。卡蜜拉让阴暗的天空透过薄弱的眼皮,在眼底映出一片片奇异的色彩。她就保持着这种姿势,轻声对身后的卡琳问道:
「卡琳,妳说的『奇怪的东西』是什么呢?」
被热风弄得浑身不舒服的卡琳搔了搔发痒的脸颊,望向长官的后脑勺说道:
「是的。在第七小队的侦察报告中,我们从林地深处发现了一种……类似宗教狂热的仪式。」
「宗教狂热?原来不光是军部的高官存在着这种可怕的执着呢。」
卡蜜拉微微仰起头,两条手臂朝前方伸直,以彷彿歌唱般的姿势继续说道:
「那么奇怪的东西指的就是某种宗教啰?」
「这点还无法确定。根据小队报告,厄当难民们崇拜一面诡异的旗帜,以及拿着该面旗帜的,嗯,领队或祭司一类的人。」
「听起来倒挺常见的。」
「本来我也是这么想。您还记得第七小队的托芬吗?」
「如果是那位黑色头髮、瘦瘦高高、总是很有精神的小队长,那我还记得很清楚。」
「她死了。由于她遭遇到的不幸,才让她的队员们将这起本来会被忽视掉的事件彻底记录下来……」
又有自己认识的部属丧生了。卡蜜拉的心忍不住为之颤抖,哀伤的情绪紧紧压迫她的眉头,只差没趁机侵佔那已经麻木的泪腺。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不论以前或是现在。卡蜜拉身体一放鬆,手臂也跟着缓缓降下。她微微转动身子,眺望驻扎于山坡下的第二营。
好一会儿之后,卡蜜拉才张开被热风带走生气的双唇,问道:
「托芬是被难民杀死的吗?」
同样因为这件事感到悲伤的卡琳面有难色地摇摇头──即使长官并未注意到──然后吐了口气。
「不。她是被第七小队的队员们杀死的,她请求她们了结她的生命。」
沉浸于哀伤中的卡蜜拉想了想,直觉地说出最坏的推测:
「阵前叛变?」
「小队全员否认任何污衊的指称。我接到报告后已经请军医对她们进行简单的测试,但是有的队员处于极度恐惧、有的处于极度悲伤……目前无法取得任何可信的资料。」
「好。在有办法证实以前,请妳跟我一起相信托芬小队。妳同意吗?」
早已料到长官会说这句话的卡琳欣慰地露出笑容。
「我同意。那么您是否要听取小队的报告?」
卡蜜拉微微颔首,让卡琳继续报告下去。
第七小队费了一整晚的时间才横越将近半座厄当林地、绕进离要干道有段距离的隐密难民据点。若非难民们正为某项行动做準备,恐怕侦察也不会那么顺利。无论如何,在托芬中士率领的小队抵达隐密据点后,她们发现有许多留守或无法作战的难民都聚在一块,全神贯注地倾听一名手持军旗、全副武装的少女发表演说。由于连守卫也全心投入在演讲上,小队轻而易举地混入几乎有四、五百人的小型广场,在人潮的圆环中观察这一切。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最深入人潮、距演讲者甚至不到十公尺远的托芬察觉到现场气氛不大对劲,决定带着小队紧急撤离。所幸演讲者及听众依然沉醉于那段根本可以称之为闲聊的迷人演说。
然而就在撤退途中,托芬的样子出现了异状。她的情绪出现极为强烈的反差,一会儿歇斯底里、一会儿又恢复正常,儘管如此她们还是不断往东北方的营地撤返。距离营地愈近,托芬的异状变得愈加强烈;她与队员们无法掌握病因,只知道她能维持正常的时间已经不到数分钟,而每次发作都会持续将近半个钟头。她们试着走完最后一段不到一公里的路程,可是到了这段距离,托芬却完全失去控制。她的发狂很可能引起难民们的注意,如此一来她们就危险了。小队在莫可奈何之下稍微折返。陷于原地长达三个多钟头后,托芬意识到她快要无法控制自我,因此决意让队员们了结这突如其来、毫无道理可循的诡异状况。听见托芬痛苦的请求,队员们最终还是在极为哀痛的状态下杀死了失控大闹的队长。当她们返回营地后,一名勉强可以回报的士兵将侦察过程做了口述,最后成为卡琳手中的报告书。
而整起事件是否为集团歇斯底里,或密谋叛变,或与厄当难民们有关,目前尚待釐清。
「……以上就是来自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