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激战令旁观群雄包括田氏兄弟都看得哑口无言。有些人心中退意更甚,暗忖道:鬼谷派内外兼修,此人不用内力,剑法已繁复至斯,若再加上内力的诸般变化,取胜更是难入登天。与其在众人之前丢了颜面,倒不如顺着他的意思,让他们鬼谷派内部先厮杀一番,分出高下,再相机行事。不料此时,庭院的围墙下传来一阵分不清嚎哭还是狂笑的怪声,其中刺耳的讥嘲之意,简直伸手便能摸出个形状。
“烛龙何照,好一招烛龙何照!”
方才一直默默坐在墙角的盲眼老丐站起身来,嘴角的纹路拖出一丝悲凉。
“天问剑法的传人,竟不成器到了这个地步。大师兄的剑法若是使成这般,怎能在十招之内要走瞎子的一对老眼。”
他说着把脸转向卫庄,两颊的肌r_ou_不断抽动;旁人这才看清,他脸上本该是双目的位置,只余两个黑漆漆的圆洞。
“你我都是吃了师兄的亏……哈、哈!好一对不成器的师弟。就让瞎子来跟你比一比,看看连我大师兄都杀了的鬼谷剑法,究竟有多强。”
“请。”卫庄的瞳仁因为兴奋而更加明亮,从淡灰变成亮银,又因充血而染上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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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六十五
虚实之章二
陈县县署之外,一场激战即将爆发。
老瞎子的武器,便是手中的那根竹木奉——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一根刺;木奉身圆滑,唯有顶端削成尖刃。然而他从卫庄说出那声“请”后开始,周身便爆发出一股凌冽剑气,观战的群豪立即感受到重重寒意扑面而来,修为稍低的人,连牙齿都忍不住打战。
卫庄看上去还是那么悠然。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毫无来由地嗟叹道:“今夜的月色不错。”
“哦?” 盲眼老乞杀气略减,不解地应了一声。
“月色不错,那便是对阁下不公。”卫庄边说边拉低绑发的额带,遮住了自己双目。观战的人群再次爆发出一阵低低的耳语。盲眼老乞先前放出剑气,说明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理会什么“点到为止”的约定,而是打算为了一决高下而全力以赴,不惜赌上x_i,ng命;而卫庄此时的举动,究竟是迂腐地讲究公平礼让,还是自负狂悖到了荒唐的地步?
盲眼老乞听见布料窸窣作响,再听到旁人啧啧称奇的议论,顿时将卫庄的行动猜到了七八分。他喉中嗬嗬怪笑,忽然连人带木奉一齐跃起,如飞出的箭矢一般向卫庄急攻。这一击大有“去者不回”的搏命气势,卫庄连着后跳数步,方才从这一“剑”的攻势中逃过。
此招乃是天问剑法中的一式“y-in阳三合”,其中微妙之处便是以极快的速度同时刺出三剑,然而剑气却仅凝聚在中间一剑上,让人极易忽略两侧的杀招。这一式若是使得不到火候,便会像方才的巫山派弟子那般,看上去像是剑尖左右摆动;练得越娴熟,出剑时剑身愈稳;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便会像这老者一样,三剑只存一剑,完全感觉不到多余的动作。方才卫庄若是向左侧或右侧躲闪,看似可以避过锋芒,实际上却必被竹木奉的尖刃所伤。经验丰富的武者,在无数次战斗的考验中都已形成一种感觉危险的本能,卫庄便是凭着这种本能的直觉,在一瞬间判断出唯一可行的退路。
盲眼老丐一面出木奉急追一面赞道:“躲得好,有点意思。”他的剑气雄浑,出招时不断发出“哧”“哧”的锐响,如同暗器破风一般,在泥砖墙上留下许多手指粗细的圆洞。然而卫庄并没有放出同样可怕的真气与之匹敌,反倒不断退避腾挪,鲨齿多次将刺向要害的竹木奉格住或顺势错开,招式固然使得极巧,局面却始终在对手的控制之下。
“少康逐犬、成汤东巡……”巫山派的三名弟子躲在一旁观战,口中念念有辞,面色越来越颓唐——老瞎子的每一招他们明明都认得,可使出来却有如斯不同的威力。他们已看出,这位同门前辈在天问剑法上的修为,胜过自己数倍有余。
卫庄正在思考。实际上,老瞎子的确是他近些年来除盖聂之外见过的最强的对手;在不能使用丁点内力的劣势下,取胜的希望几近渺茫。他故意舍弃了双眼的目力,全靠双耳、肌肤分辨气流,用直觉和经验去辨认对手的杀意所在,就是为了把自己置于与对手相同的境遇中,从盲眼之人的角度去思考——不用眼睛,如何能识别对方的意图?又如何能看穿对方招式中的破绽?只有想清楚了这个问题,才能了解对手的弱点所在。
过去,我太依赖内力了——他想着。正因修习秘术,内力不合常理地提升太快,至今没有几人堪为对手,所以剑术反倒停滞不前。当把这种犹如构成身体一部分的力量抽走之后,才能逼出这副血r_ou_之躯真正的极限。
交手百余招后,两人的速度都已达到了眼睛几乎无法追逐的地步,竹木奉的青芒与鲨齿的寒光在空中交织成经纬,如夏日暴乱的雨帘。卫庄依旧只守不攻。横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