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雨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身上的气机跟着一股穿过了弄堂的柔风扩散了开来,层层叠叠的黑雾卷起了袖袍和衣服的下摆,雾气里亮起了两点暗金色的眸光,那是一条还没来得及蜕皮的蛟螭。
吴雨的步子还在靠近,朱楷身边的护卫们一个个冲了出去,然后在这巷道里就掀起了一阵阴风,那条蛟螭好像是活了过来,黑色的鳞片和尖锐的犄角,就这么淌过了这些护卫的身边,切出了密密麻麻的一道道线。
一朵剑花在吴雨手上被甩了出来,咔咔咔的响声中,那些护卫碎成了一块块的残肢,风一吹,就七零八落。
“你这样的人要是当了皇帝…………那才是天下大乱了。”
“你敢杀我?苍穹门一半的人马在我手里,就在徐州,不怕他们跟着反了?”朱楷的喉结在翻滚鼓动,他虽然是苍穹门的五当家,可是却不擅长武功。
因为朱楷一直认为,武只能安邦,文才能定国。他姓朱,当然是要选定国。
可朱楷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肚子覆朝倾国的计划还没使出来,那位英宗就迫不及待的清君侧。
不讲道理,完全不讲道理。
就像是两个比擂打架,一个摆足了架势蓄力待发,而另一个直接冲上来给了你两刀,干脆又利落。
这的确出乎了朱楷的意料,也打乱了很多人棋盘。
那位英宗明明有时间和自己的弟弟下了八年的棋,为什么却没有耐心和自己见招拆招?
吴雨告诉了朱楷答案。
他说:“因为你就是条泥鳅,和你讲个狗屁道理。”
几滴黄豆大小的汗珠从朱楷苍白的额上滴落下来,他瞪着那双怨毒的眼,看着吴雨,想要怒斥一些什么,却是无力开口,他已经无力站住身体,颓然无比地靠在了墙边。
“景泰年已经过了,如今是天顺,天顺啊…………朱当家,要顺天,不要你命。你的命,很不值钱。”
吴雨盯着朱楷,一字一句说,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插进了朱楷的心窝里,但是他还有一个疑问,必须要说出来。
“为什么会是你来清君侧?”
吴雨笑了一下,带着嘲弄,道:“谁告诉你我在清君侧?”
“我这叫…………正家风。”
吴雨说完,一个闪烁,背后的那条蛟螭随着他的脚步布出了一大片的阴云,笼罩了巷道。
后方的石亨有些呆滞的伸出手,想要大喊一声住手,但最终也只是想想而已。
正家风,那是朱家人的事情。
朱楷在这把尚方剑的剑尖挑开自己心脏的那一瞬间,才算是想清楚了前因后果。
他那书生般的脸上突然裂开了一道痕,噗噗噗的剥落下来许许多多的皮屑,最终露出了一张厚实,平凡,普通堪称是略微丑陋的中年男人的脸。
朱楷并不喜欢自己这张脸,拼了命的伸手想要捂住,然而嘴角和心脏处渗开的血迹,却让他一点点没了力气。
吴雨缓缓拔出了剑,一把推开了朱楷枕在自己肩膀的上的脑袋,看着他的身体落下的瞬间,揪住了朱楷的头发,然后拿剑一挥,干净利落的把这位五当家的脑袋给斩了下来。
哒…………哒…………哒…………
吴雨一步步走了过来,石亨却动也不敢动一下。
吴雨停下了的脚步,目光停在了他怀抱着的剑鞘上,拿着剑甩出了一圈半月形的血花,一点点入鞘,最后捏住了石亨身上的那件衣服,唰啦一声扯了下来,包住了朱楷的脑袋。
“这一次,就不提头了。”吴雨暗自道,目光飘远,落在了很远很远的徐州城附近,微笑着补充道:“接下来才算是清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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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风站在了西侧的楼阁上,隐没在了楼台的纱帘内。
他的表情很冷漠,静静的看着吴雨杀人,斩首,然后从自己的少保府前踏步而过。
而此时,下面的场面也非常的滑稽。
朝廷新任命的苍王,在英宗登基的头一个月里,当着文武百官和其家眷的面,于西临巷道内杀人,分尸,砍头,然后拽走了石亨石将军的衣服装人头。
很好笑,却没有人在笑。
安静得就跟死了一样,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尸体,皱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有人从身后出现,手掌沿着吴风的腰背向下,勾住了他的腰,夏日般灿烂的华发在和风中飘荡,也跟着落在了他的肩头。
翡翠皱着眉,好看的脸上有着不是特别好看的样子,素手搭在了栏杆上,盯着吴雨离开时的身影,说:“我现在出手,应该能杀了他。”
吴风摇了摇头,回答:“别把皇帝当傻子。”
“秦无心应该死不了,周潜龙厉害,能打赢,但留不下人。”翡翠的目光还是停在了朱楷的尸体上,颇为无奈的叹气:“合着折腾了半天,四凶四神,聚拢分散,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吴风深呼吸了一下,也跟翡翠那般把双手搭在了扶栏上,说:“都说了是气运。气运这东西…………一向偏心。”
吴风说着,甩了甩袖口。
“他好像是你爹。”翡翠说,转身向后。
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