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真是假,李婆婆也不追究,心里琢磨了片刻,便道:“且先把姑娘的生辰八字报来,我请东宁寺的圆环大师合过,便先与你五两,余下的五两,等见了姑娘,再付。”
她也是急着挣万家的银子,眼下这天儿热,万少爷的棺椁在灵堂上留不了两、三日,不然便要臭了,要紧的就是这一、二日里,定要寻个刚死的黄花闺女,把这亲事做成了,至于姑娘是什么来历,就甭再计较了,只要八字相合就成。
茶客当即就报了个生辰八字,李婆婆记下了,不要钱的茶也顾不上吃,就往东宁寺去了,茶客也惦记着五两银子,跟了过去,急得张婶儿追在后面,呼道:“还没给茶钱呢。”茶客从褡裢里出几个铜板,扔了过去。
合八字很容易,李婆婆偷偷一把铜板塞过去,圆环大师就批出了一个天作之合,李婆婆乐得见眉不见眼,请圆环大师写了批条,又道:“万府要做冥婚,可是姑娘已经下葬,要启棺,还得请大师做场法事,事成了,万府的重谢少不了。”
圆环大师于是就点了两个小沙弥,带上法事器具,在茶客的带领下往郊外去了。半路上,李婆婆从街上玩耍的孩子里,抓出一个,正是她家大孙子,让他赶紧给万府送信,说是找着姑娘了,让万府赶紧派轿来迎。
茶客得了五两银,脚下便生了风,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乱葬岗,找着一处新土坟道:“便是这里了。”
圆环大师赶紧做法事,做完法事,万府的人便也赶到了,万家大管事领的头儿,挖坑启棺,待挖开了,才发现哪有什么棺呀,就是一卷草席,里面果然躺着一个姑娘,俏生生的,虽然是没气的,可是脸上红润润的,倒似睡着了一般,颊上两个酒窝儿,似是还带着笑,唬得大管事心里直犯嘀咕,手指抵在姑娘的鼻下探了又探,确认是真没气了,这才一挥手,道:“赶紧打扮上,送上花轿。”
两个喜娘哆嗦着被赶鸭子上架,她们打扮过的新媳妇也不知有多少,但给死人打扮还是头一回,但万府出了重赏,想想那白花花的银子,又是万分舍不得,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把姑娘扶进花嫁,梳头戴花,换衣裳的时候,不小心到姑娘的心口,顿时吓得两个喜娘一跤跌出花轿外。
“温、温的……妈呀……这姑娘的身子还是温的……”
大管事大惊,再去寻那个茶客,哪里还有人影。茶客连那五两银子的尾银都没要,早跑了。这姑娘也不是他外甥女,就是昨儿他经过乱葬岗,发现有个姑娘死在这儿,本想报官,又怕招惹是非,还误了他赶路,图着省事又存了几分好心,就用随身带的草席一裹,挖个坑给埋了。不想今儿在城里歇脚吃茶时,听了李媒婆一番话,就起了昧财的心思,于是胡扯一通,等到快要挖坑时,他怕被人识破,揣着五两银子就溜了。
“这……这……这……”李婆婆也惊着了,到底胆子大些,心里又惦记着赏钱,干脆心一横,进了花轿又检查了一遍,然后出来道,“什么温的,分明就是个死的,你们两个就是胆子小,罢了罢了,嫁衣我已经给她穿上了,也没你们什么事儿,大管事,我看这就迎人吧,你看这天热的,咱们耽误得起,万少爷可耽误不起,赶紧把婚事办了,好让他们小俩口入土为安。”
大管事也不想多事,当下就命鼓乐手吹吹打打,就这么着把花轿抬进了万府。灵堂都布置妥当,一对儿压儿就没见过的男女,就这么成了死后夫妻,万老爷爱子心切,把俩口子合葬一处,坟修得结实坚固,周围还种了两排树,唯恐儿子被晒着。
做七的时候,更是烧了数不尽的纸元宝,高楼宽屋也是一栋接着一栋烧,纸扎的奴仆杂役更是烧了几十个,这还不够,最后又到城隍庙烧了一盆的纸元宝,请庙祝写了冥文,拍了城隍老爷一通马屁,通篇就一个意思,想给自家儿子在府求个小官儿。这是被原来的亲家退亲给闹的,万老爷怎么想也不甘心,你陆家不就是出了个举人老爷嘛,我万家别的没有,就是有钱,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也要给我儿子求个官儿,别到了地府下,儿子还要受人欺负。
可怜天下父母心,大概也莫过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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