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队一整排办公室都已经人去楼空,唯独尽头的解剖室灯火通明,好像里面还有人。
“法医还没走?”
两人对视一眼,步重华想了想说:“咱们去看看。”
解剖室充斥着净化系统轻微的气流声,一具胸腹部完全打开的尸体呈在不锈钢台面上,水槽里放着巴掌大一个蛋糕盒和几支百合花。王主任穿着淡蓝手术袍,正用齿镊提起心包前壁的切口,略微偏头对小桂法医叙述什么;小桂法医脖子上挂着数码照相机,一边点头一边记录,时而皱眉仔细观察无影灯下的心包腔。
叩叩,门被敲了两下。
“你们跟这儿聚餐呢?”步重华推门进来扬声问。
王九龄一哆嗦,没好气道:“大半夜的你不去四里河游泳,跑太平间吓唬人干嘛!”
步重华看看水槽里的蛋糕盒,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似乎意识到什么,但没回王九龄。他招手示意吴雩也进来,然后走进解剖台边站着观察了片刻,突然问:“——我记得这胸腹腔是老余开的,他怎么突然给人开y字刀了?”
王九龄没理他。
小桂法医瞅瞅王九龄,小声说:“王主任说被害人年纪小,开一字刀喉头那块太明显,开y字刀可以用衣领挡一下缝合线,送去火化的时候遗容比较干净。”
——那解剖台上静静平躺着的,正是五零二案的被害人年小萍。
王九龄没吱声也没反驳,自顾自把胸腹腔合上缝线,半晌才叹了口气说:“其实死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看的,都是一块儿冻r_ou_罢了。”
步重华向墙上正渐渐靠近零点的挂钟一扬下巴:“你给冻r_ou_过生日啊?”
“过、过什么生日,老子带回家自己吃的!”王九龄还挺嘴硬,“你这个驴脸大半夜的过来干嘛,活儿都干完了你才想起来慰问?迟了!不值钱了!”
“本来也没想慰问你,我跟吴雩刚上外头吃完清蒸东星斑回来。你们四检结果如何?有新发现吗?”
王九龄:“……”
“算不上四检,就拉出来随便做个切片,看能不能玄学出奇迹。”小桂法医赶紧给了王主任一个台阶下,对步重华说:“还是跟现场初步尸检结果差不多,一个创口,一个创管,深度7.5c左右。两创角均呈锐角,凶器应该是把双刃刺器,外伤性心脏破裂引发急性心包填塞死亡。”
这何止是差不多,简直是一模一样。
步重华长吁了口气,回头问吴雩:“你还能再灵光闪现一下吗?”
上次就是在这座解剖台边,吴雩一个“感觉不对”,发现了郜灵齿缝间高宝康的dna。三个人六道视线齐刷刷投来,吴雩沉默片刻,缓缓道:“我的灵感都跟着清蒸东星斑一道消化了……”
“嗐。”王主任哭笑不得,摆摆手示意小桂法医帮忙把尸体搬回推床,说:“算了吧,本来这案子就已经过了从尸体上寻找线索的阶段了……我看你们不如去四里河上三炷香,拜祭一下河神,努把力争取早点找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高宝康。要是再找不到呢,明天这个时候你们就该恭恭敬敬道歉把陈元量请出门了,他儿子花钱找了个大律师,白天刚去市局拜访过一圈,你敢迟一分钟放人都得小心人家跟你要国家赔偿。”
步重华脸色不是很好看。
“……你们都在找高宝康,倒让我又想起那个笑话了。”小桂法医勉强笑了声:“—— ‘南城支队南城支队,请问你们掉的是这个金高宝康,那个银高宝康,或者是那个铜高宝康啊?’‘不河神,我们掉的是那个五零二命案杀人跳水的高宝康。’‘你们竟然这么诚实,那我把金银铜三个高宝康都奖给你们,那个不值钱的杀人犯高宝康就留在河底了吧!’……”
步重华一脸面无表情望着他,只有吴雩捧场地“哈!哈!”了两声,尽管谁都能听出因为根本没懂笑点在哪,他每一个竭力发出的哈字中都充满了疑惑。
“……”小桂法医冷冷道:“你不笑我会感觉更好点。”
王主任亲手把尸体推回停尸间,出来关上灯,冰冷寂静的空间再度陷入黑暗,只有窗帘缝隙中隐约透进街道上的霓虹灯,勾勒出白布下起伏的y-in影。
那是年小萍。
她本来就很瘦,被白布蒙上便更单薄了,像纸片一样贴在那儿没什么分量。推床下躺着一束有气无力的花,那是花店临关门时才被匆匆买走的最后几支百合,花瓣下覆盖着一个小小的、孤零零的粉色蛋糕盒。
秒针滴答一响,分针移至中轴,新的一天到了。
刑警和法医们沉默地站在太平间门口,不知过了多久,步重华轻轻地说:“年小萍,十六岁生日快乐。”
我们四处碰壁,j-i,ng疲力尽,却始终无法走出这重重绝境。如果冥冥中真有神灵满足这世上每个人的生日愿望,只求你魂魄不散,天上有灵,帮我们昭示出一条为你沉冤得雪的路。
“……回家了,回家了,”王主任用力吸了口气,转身挥手驱赶吴雩跟小桂法医:“年轻人不要这样熬,回家睡觉去,明天早点过来开会。走走,走!”
小桂法医没j-i,ng打采地脱下手套和手术袍,吴雩也揉了揉酸痛的颈椎和肩膀,正走向楼梯口,突然身后手机铃声响彻了停尸间外的走廊。
“是我的,”步重华一看来电,接起来:“喂?”
吴雩、王主任、小桂法医都回头看他,只见步重华蓦然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