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刘姥姥见板儿差点被马车撞上,早已吓掉半条命。幸而马车速度不快,即时停下。孩子虽无碍,却也着实得罪了大家的老爷们,随后便见郑文怒气冲冲地兴师问罪。刘姥姥只得上前磕头赔罪,心下直悔恨,只道是这秋风还未打着,却将自个儿赔了进去,还不知此番那家老爷将自个儿叫了进去会怎生理论呢。
而郑文虽为贾珠吩咐不可为难了那妇人并孩子,然心中亦是愤懑难解,遂一路上亦是忿忿然念叨个不住:“真个不长眼的,敢在这荣宁街上乱闯,此处可是你们这等乡下人来的地方?此番竟冲撞了我家大爷的车子,幸而大爷仁慈,方才未加责难,宽恕了你们……”
刘姥姥一面听着一面点头哈腰地赔了无数礼,郑文将她祖孙二人领至吟风赏月斋的前厅候着,又唤了院门口的一小子前往后街上将那周瑞家的叫来。
不多时周瑞家的便闻讯而来,周瑞家的尚且不知出了何事,便问郑文道:“是大爷吩咐哥儿将我叫来的,可知是为了什么?”
郑文道:“我也不知,怕是要周大娘领着那婆子吧。”
周瑞家的问道:“什么婆子?”
郑文答:“就是方才在咱府门口,差点撞上了咱大爷马车的那个,好像停车的时候还撞伤了林少爷的手臂,不过大爷不令我们追究……”
周瑞家的闻言说道:“阿弥陀佛,这祸闯的……此番大爷若是想理论那婆子,又唤了我来作什么?”
“那我便不知了。”
前厅里刘姥姥屏气凝神地听着外头郑文与周瑞家的一席谈话,已骇得面无人色,只不知此番自己会被怎样责难。之后便见他二人忽地转进了前厅,郑文对周瑞家的说道:“这便是那婆子。”随后又对刘姥姥没好气地说道:“这是大爷命叫来的周大娘。”
此番刘姥姥本便是来求见周瑞的,欲通过周瑞面见一番王夫人。遂见了这周瑞家的便如见到救星一般,忙说道:“周嫂子,你好啊!”
这周瑞家的闻言细细瞧了一回,惊道:“是刘姥姥,你怎来了?!”
刘姥姥忙赔笑道:“便是特意上城来瞧瞧嫂子你,二来是为请姑太太的安,若是能领我见一见更好……只不料这人还没见到,却出了这事儿,这……”
周瑞家的听罢便也对刘姥姥的来意猜着几分。
一旁郑文见这两人原是认识的,忙问周瑞家的道:“这是……”
周瑞家的答曰:“这姥姥家原是与太太娘家连过宗的,从前是太太常会的,今日也是来给太太请安的。”
郑文听罢这话方才将神色缓和了几许。
刘姥姥又问周瑞家的:“周嫂子,这将我叫进来的大爷,不会追究刚才的事吧?嫂子可千万代我求个情啊。”
周瑞家的说道:“这大爷正是太太的长子,最合老爷太太的意。不过大爷向来仁慈,既然方才并未追究,想来之后也不会为难你们的……”
此番周瑞家的还未将话说完,便听外头院里小子们一阵乱跑,一面叫道“大爷回来了”。随后便响起一阵脚步声,窸窸窣窣地往了书房中去了。这边郑文听见便也闪身跟了过去。不多时,便见郑文又急匆匆地赶来,对她二人说道“大爷要见你们呢”。她二人听罢忙起身跟了郑文前去。
郑文将刘姥姥领到贾珠的书房中,刘姥姥乍进了屋里,只见站了满屋子的小子,便觉浑身不自在。低眉顺目地跟着周瑞家的,被领至一矮榻前,用眼角斜觑,只见跟前有两个小子蹲在地上,替跟前的爷们换了锦靴,换上盘珠登云履,心下虽纳闷此处怎的有两位爷,然亦是忙不迭地跪下拜了几拜。
只听头上一个青年的声音在道:“周大姐,快将人搀其来,不必拜了。”周瑞家的忙将刘姥姥拉起来,刘姥姥方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只见跟前的矮榻之上并肩挨坐着两位冠裳楚楚、神光宝气的俊美青年,右边坐着的那位正伸着右边手臂,细白手臂之上乌青一片,身旁还立着一位小厮帮他执着宽大的云袖。而左手则揽着身边坐着的青年。这坐在左边之人则正为右边受伤的青年涂药并轻轻揉捏按摩手臂。他身旁亦立着几人,手举着各式药膏侍立着。
随后只听那左边涂药的青年说道:“这姥姥是来咱府里寻人的吧,周姐姐,快介绍介绍。”
周瑞家的听罢忙答曰:“大爷真是料事如神。这是刘姥姥,当初与了太太家是连了宗的,今日特意进城来给太太请安。”刘姥姥听了这话方才知道这左边的才是大爷。
贾珠对曰:“原是自家亲戚,原本便该多走动一番的,这久不往来彼此都生疏了……”
此番贾珠尚未说完,便听门外一小丫头前来道曰“老太太传午饭”,贾珠则道:“去回了老太太,大少爷伤了右手,此番我二人就不过去了,叫人将饭送进来,摆在这屋里。不过莫要说得太严重,以免老太太又忧心。”那小丫头答应着去了。
随后贾珠又问身旁煦玉道:“玉哥,还疼吗?”
煦玉笑道:“不疼了,只是使不上力气。有珠儿如此体恤照料,无论何种伤势亦已大愈。”
贾珠随即说道:“如此这几日便莫要动用右手,也莫要握笔了。”说着又转过头来对着身旁众人打趣道,“大少爷就是金贵了些,此番又不巧伤了右手,万事无能为力,执扇你便多盯着少爷一些,有甚需用笔之处便由你代笔……”
执扇则贫道:“大爷可是要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