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从前那样平和的x_i,ng子,不吵不闹,安静而听话。他的排斥只针对他勖扬君一人,在他面前他总是不愿说话,他想伸手去牵他,他总是背过手僵硬地立在那里,淡色的唇快被咬破。
勖扬君曾教他念书写字,贴著他的背,手握手写下满纸的“文舒”二字。松开手时,笔“啪──”地一下落在纸上,抹杀了一纸的回忆与思念。
三十年,转眼便溜走了一半光y-in。
他去地府问那冥王,有什麽法子可以为他续上阳寿。
幽冥殿中的黑发男子面容惨白,冷冷地说:“魂魄衰竭,纵使你为他改了生死簿也是枉然。至於从前用在他身上的脱凡骨的法子,依他现今这魂魄,你为他施法就是让他早些来我地府。”
无药可救。
他为他炼下诸多药丸仙丹,能为他续下多少阳寿却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焦躁得狠极时,他抓著他的手将他紧紧按在胸前:“文舒,文舒,文舒……”
一遍遍地叫著,恨不能揉进骨子里去。松开时,却不敢看他的眼。
文舒不愿进他的寝殿,连殿门也不愿靠近。勖扬君尝试著带他往里走,还没到殿门他便慢下了步伐,站到殿门前时,他停住了脚步,如何也不能再往里跨一步,满脸都是绝望。
勖扬君站在门内看得分明,抓著他的肩喃喃问他:“你还记得多少?你记得我?”
他摇头不语,挣扎著连连後退,一身青衣抖得仿佛快要化去。
殿里殿外,两人皆是哀伤。
一年又一年,时光如离弦之箭再不回头。他的阳寿剩下不满十年。
文舒还是先前那个文舒的样子,眉眼身量俱如从前,仿佛他从未离开转世。只有勖扬君看到他额上的微光愈显微弱,都快看不见。将他抱得越来越紧,他不再挣扎,身体仍是僵硬的。
“你总是这样……”勖扬君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什麽都不肯说,都一个人埋在心底。连脸上都不肯露出来。”
他回过头来疑惑地看他,勖扬君道:“还是不肯跟我说话麽?”
环著他的腰的手臂拢得再紧些:“这样也好……”
心里还在矛盾著,他不愿想他已经忘了他,却怕他仍记著从前的事,还是一心要走。私心地想,这样也好,他不记得过往的那些事,可对他至少记著几分。排斥著他总比对他完全漠视来得好。慢慢来,兴许真的能从头来过也不定。
“你回我一声吧。”
“……”
“算了……”
“是。”
声音低低的,顺从的,极熟悉的口气。听得勖扬君一怔,一把将两人拉开些距离,眼对眼,震惊地看著文舒迷茫的双眼,复又拥紧,声音低哑:“不回也没事。别回。不愿回就别回。”
第十章
天崇宫前有万阶登仙梯,飘渺云雾下能依稀瞧见凡间千峰翠色。
文舒坐在阶上往远处看,那抹疏淡的翠色随著流云游走而显得忽近忽远。
勖扬君站在宫门之下,那青衣人眼中看的是流云,他眼中看的是他。犹疑了半晌,终是走上前去,在他身边坐下:“怎麽还想著凡间?”
不是问话,倒有点叹息的意味。感叹著他即便什麽都不记得,却仍记著要远离他。如果有朝一日,他什麽都记了起来,怕是逃到凡间还会嫌离他不够远。
文舒照旧是沈默,转过眼来看他一眼,又转了回去。
勖扬君已习惯了他的疏远,顺著他的目光看去,悠云之後浅浅一抹翠绿,或许是凡间哪座奇岳险峰。
两人就这麽肩挨肩坐著,看得云烟都化作了红霞,天际火红一线,仿佛天女织就的绯纱一般。周遭也暗了下来,凡间应近黄昏。
文舒站起身来要走,勖扬君仰起头,道:“你想去,我带你去。”
看到那双墨瞳中闪过诧异的神色,勖扬君缓缓道:“从前……你一直想去。”
祥云之上,他伸出手来牵他的衣袖,轻巧小心中带一点怯意。察觉到衣袖被轻轻地牵动,心便如同被牵住的衣袖般微微一颤。勖扬君想起当年去东海龙宫,凌云乘风时,衣袖也被文舒牵著,背後便有一股小小的力道紧紧依附著他。万顷高空之上,他只能依赖他,半步都无法离开。那时候通身都是惬意,满腔的志得意满快冲破了胸膛。
又想起那一次,他平静地说,他无法既往不咎。挣脱了他的钳制纵身跳下云端。
心中一揪,勖扬君忙回手去抓文舒的手腕。文舒猝不及防被他抓到,想要挣脱,无奈他抓得紧,怎麽也甩不脱。反被他拖著往前跨了一大步,一前一後的两人立时成了并肩而立。
抓著他的手腕的掌慢慢前移,掌心覆上他的手背,掌下的手一缩,又被他牢牢牵了回来。手掌又慢慢地游移,掌心对上掌心,手指固执地c-h-a入他的指缝之间,紧紧扣住,再不放开。
“我知道晚了。”
天风远大,话语都被吹散在了风里。
勖扬君不喜欢凡间的嘈杂,尤其是现下身处的闹市街头。拥挤而喧闹,人声乐声车马声都混到了一处,听在耳里就成了一片恼人的“嗡嗡”声,搅得人心烦意乱,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
文舒却似乎很享受,东看西看,眼中满是新奇,一直淡淡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展得更开,眉梢边都含著喜悦。勖扬君跟在他身侧,看著他的笑,不觉百般滋味都上了心头。
街边有家铺子专卖竹伞,店里桃红柳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