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明猜测慕容黎可能是家道中落的名门世家公子,可能是什么人派来监视祸害他的细作,亦或是哪国流落在外的王子,无论哪一样,他隐藏身份留在天权必有所图,但这都不要紧,只要在天权境内,护他一世安稳不成问题,他自认不是个吝啬的人,他看重慕容离,只要是对方想要的,除了这条命,似乎也没有什么是他舍不得给的。很久之后,执明发现,他对这条命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看重。
慕容离走的时候,执明拼命克制才没有阻止,他自己被这王位限制了自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天下,他不想要,所以慕容离想要什么,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既如此,他又怎么能将慕容离困在这里。慕容离既然在他面前提到了天下,便也有了摊牌的意思,他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执明看着慕容黎在遖宿一步步站稳脚跟,立郡,复国,很高兴慕容黎终于能够得偿所愿。却不想造化弄人,自小没有经历过尔虞我诈的执明被暗处的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自小陪伴他长大的太傅死了,子煜也死了,天权几经战乱,满目疮痍,他险些与慕容黎反目成仇,幸好莫澜来得及时,他才没有一时冲动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他不敢想,若是莫澜没有赶来,他会对孤身出城迎敌的慕容黎做什么,幸好幸好,无论是对慕容黎还是百姓,他都还有挽回和补救的机会。那时的执明从未想过,他要为此赔上自己的性命。
在慕容黎梦到执明遇刺身亡的那天晚上,执明也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执明梦到在超度亡灵的祭祀之后,八剑俱毁,星铭也因不堪连番重击而折断。执明的胸口,原本已经消失的星铭剑伤时隐时现,每一次出现他都会感到撕裂般的剧痛,仿佛已经痊愈的伤口被人沿着旧伤生生撕裂开来,痛彻心肺,同时大量失血,他的身体逐渐衰弱下去。慕容黎对此十分自责,星铭已毁,封迿无能为力,张贴皇榜遍寻天下名医也都没有用,没有人能治愈一个神出鬼没的伤口。没过多久,他就死了,自此之后,慕容黎一直活在愧疚中。隔年,执明的忌日,慕容黎照旧挥退了众人,独自前来祭拜他,取了供桌上的酒,喝得大醉,起身的时候身形不稳,滑了一跤,前额磕在供桌角上,血流披面,醉中的慕容黎没有呼救,也不知是无力还是无心,他看着慕容黎艰难的爬起身来,靠在供桌旁,然后再没有动过,竟就这么死了。执明大声呼救,可是门外候着的人仿佛聋了一般,没有人回应。他想要将慕容黎扶起来,然而双手却穿过慕容黎的身体,他已经死了,什么都做不了。
“若是星铭毁了,这就是你们的结局,执明……”
执明闻声回头,看到了一个红衣少年的身影,无论是容貌还是声音都像极了慕容黎,但他没有认错人,因为这人是像几年前,初入王宫时的慕容黎,因此,被直呼其名,执明并不觉得被冒犯。
“你是什么人?”
少年并未回答指明的问话,自顾自道:“封迿的祭祀需要以星铭摧毁余下的所有法器,星铭必定会因此而毁损。”
“那若是没有祭祀,会如何?”
“三万多怨灵散入中垣,自然是会有些死伤的。”少年的面上不见一丝波澜,仿佛天下大乱与他无关,见执明脸色沉了下去,笑道:“别人也许不了解你,但我可知道,你并不是个看重他人性命的人。你的命,慕容国主的命,和天下那些无关人等的命,孰轻孰重,请一定要好好思量。”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和慕容黎如此相似?”
少年伸手轻抚过侧脸,露出一个与慕容黎几乎一模一样浅薄笑容,执明往日里为了能让慕容黎展颜一笑费尽心机,此时看到这久违的笑容,却只觉得万分违和。
“执明,我说的都是实话。”
执明醒来后,本还在庆幸那不过是个噩梦,却忽然感到胸口有些湿意,拉开衣襟,发现雪白的中衣染上了一小片血迹,正是胸口的位置。执明只觉背脊发凉,梦中所见竟都是真的吗?
后来,又过了几日,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起初执明并未察觉有什么异样,午后歇了个晌,醒来仍不见有人送午膳过来,他以为时辰尚早,精神不大好,不多时便又睡着了。再醒来时,日头已经开始西斜,往日里早该有人送膳食和汤药过来才是。执明睡了大半天,有些饿了,自行起了身,喊人却无人应声。走到外间,屋内有些昏暗,无人掌灯,桌上的茶也已凉透。执明自己找了火折子,点上灯,这时,他才发现周围安静的有些过分,冬日里没有鸟啼虫鸣的确会静些,但总该有些风声才是。执明狐疑的在住处转了几圈,往日守卫森严的偏殿此刻除了自己竟空无一人,没有守卫,没有宫人,仔细听了听,四周没有任何声响,仿佛偌大的王宫此刻只有他一个人。执明忽然开始担心,宫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赶紧去往慕容黎的书房,此时慕容黎应该在书房批阅奏章才是。可是到了书房却发现这里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