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尽管把这副尊容留住没有任何益处,一方通行却一直本能地绕开将她从原子等级捣毁的选项。
明明是更加简单的、胜利者理所当然的选择。
这是,令我妻由乃无法忍受的逃避。
背后蕴含的意味并不复杂。
这只是极度贪婪无耻又愚蠢的恶徒才能做出来的事。
——不仅想要占有她,还想让她露出笑容。
——不仅想让她驱除黑暗,还想随她去往阳光下。
——不仅想要守护她,还想守护她所思念的、热爱的、她所期待的,从过去到未来的全部世界。
——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否认的可能性,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想「相信」的无聊信念,都要一并由他扛在肩上。
而当这个应该是恶党的恶党,当发现他有可能无法实现少女的愿望:她爱着的母亲、有可能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的可恶圣女,很可能已经无法得救了——在这种时候,他,居然感到「痛苦」?
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因为这么奢侈的理由,因为这么个——幸福到可笑的理由?!
尽管声带喉管依然无比脆弱,由乃依然以要自己撕裂的架势,凄厉地吼着: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杀掉你……绝对会亲手!杀掉你!”
然而,她所仇视的敌人,却完全没察觉到她眼神的变化。
今天的一方通行,也一如既往、自以为毫无偏差地,扮演着恶党的角色。
漠视他人的感情、漠视自己的感情,扭曲原本的意志、扭曲会使他脱轨的情感,肆意定义“恶党”的活法,拒绝接受自己能够过上正常生活的可能性。
可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出戏了,就算眼神狰狞、面容扭曲、浑身上下都往外冒着穷凶极恶的气场——却无法克制住僵硬的肢体语言,从头到脚都在发送着求救信号,而作为求助者的一方通行,却对自己的变化浑然不觉。
(绝对不原谅!)
我妻由乃被剥夺四肢,只能用愤恨的眼神,吞噬着一方通行四周的光芒。
(这种虚伪的污染者……怎么可能让他的脏手碰到小绘!就算是死——)
(小绘,也只能由我来玷污!)
“已经完全疯掉了?还是想靠激将法打断我的解析?”
一方通行无法理解我妻由乃突然过激的言行,他撇了撇嘴角,手指微微一动。
但不是之前的破坏行为,食指与中指指腹相贴,轻轻一扯,透明色的「线」从骨与骨、肉与肉间挣脱了束缚,被牵引着,离开了我妻由乃的身体——
我妻由乃的嘴巴像是脱臼般,一瞬间张大到了令人惊骇的地步。从那黑洞洞的大嘴与泛着血丝的牙齿舌头间,吐出了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噪音”。
如果是普通成年人,可能会被我妻由乃的尖叫震晕过去。但一方通行可以控制所有矢量,因此他只是用被染红的手指掏了掏耳朵,就成功让世界安静下来了。
“什么反应都无所谓。”
他笑了。
依旧是污浊的、狞厉的笑容。
“你这个家伙,本身能力也不过就是那样。用着这女人的身体,做到这一步已经值得夸奖了,解析起来花了本大爷好大一番力气。”
随着材质不明的线被一点点抽出,我妻由乃的身体的抽搐个不停,她体表的色彩像是年久失修的油画装饰墙一般,逐渐灰白、干裂,直到线被全部收回。
一方通行望着埋在血肉里的最后一小截“线”,线末端联结的黑色物质在黑红的血肉与黄色的脂肪层里,若隐若现。
那是我妻由乃的“核”,也是所有“兽”都持有的“核”。一方通行曾毁掉我妻由乃的ròu_tǐ一次,并拿到了一枚碎片。
根据绘梨香的解说,只要毁掉这个核,就能够彻底毁掉兽。
但是,一方通行并不清楚这枚核是以怎样的形式,与琴岛世界的ròu_tǐ联结的,也不知道拿去这枚核,会造成什么后果。
脑海里浮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声音与画面。
【我最喜欢妈妈了。】
【总有一天,我会从那些东西手里把她夺回来。】
【到时候……】
少女的瞳眸闪闪发亮,她侧过脸,笑得有些过分坦率和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