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璟琟好整以暇地正正了袖口,目光转向关闭着的房门,悠悠地问道:“你究竟是希望他生,还是希望他死?”
柳笙墨怒目而向,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封璟琟转过头来,定定地望进柳笙墨的双眼内,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是希望他生,为何明知他已身中兽毒,却仍是给他下了蛊?我不信你堂堂霏翃盟盟主,会不知道蛊虫带毒?”
柳笙墨垂下头,抿紧双唇一言不发。
“若说你不爱他,我不会相信,你之前针对我的种种,不就是因为你在吃醋么。可若说你爱他,为何还要相信那林芳菲,将他置于险地?”
“若说你不爱他,你不会宁死相护,以他为条件与江连淮作交换,无非就是想保他一命。可若说你爱他,你为何不曾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事事都以自己意志为先?”
“你不作声,那我便替你答了,”封璟琟转过头去,目光柔柔地望向屋内床塌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屋墙,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你不是不爱,你只是不懂如何去爱,你其实还不知,情爱究竟是何物!”
“……你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又懂得情爱的真谛了?”柳笙墨先是一滞,后又不服。
“区区不才,不敢说自己已懂,懂得了多少,但至少,我希望他能康健地活下去,只要他好好的活着,于我,怎样都可以。”
“怎样都可以?放弃和他在一起,也可以?”
“……如果我解了他的毒,破了他的蛊之后,他仍是选择你,我,会毅然离开……”封璟琟慢慢垂下眼睑,长睫拢住了双眸,也遮住了说出这话时心里的抽痛。
“说得真好听,冠冕堂皇的话,也就只能从你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来!”柳笙墨一脸冷笑,“你那点心思,明眼人一看便知!”
“你还未回答我,你是希望江城遥生,还是希望江城遥死?”封璟琟抬起眸眼,双眼幽亮。
“自然是希望他生!”柳笙墨一甩衣袖。
“那从此时此刻起,你不得干预插手我如何治疗江城遥,我必须要每天十二个时辰监护在他身边,你只得白天探望。”
“你这是假公济私……”
“你有更好的大夫人选么?”
“……”柳笙墨恨恨地瞪着封璟琟,封璟琟视而不见。
“今夜休息一晚,明早我们就出发,早一日返回若虚谷,我便能早一日想出法子解他的毒,还要劳烦柳公子去通知其他人,有愿意一同随往的,明日请早起。”言罢,封璟琟便不再看柳笙墨一眼,转身进了屋。
柳笙墨气愤地用力一跺脚,奋力压下怒气,随着跟进了屋内。
已经用罢了晚膳的江城遥抬起头,先是对上封璟琟笑得一片温柔的面容,又看到随后跟进来的一脸冷意的柳笙墨。
“笙墨,你怎么了?”江城遥轻声开口,嗓音略带了些沙哑。
柳笙墨闻听,快步走上前来,坐在床前,拉起了江地遥的手,江城遥脸上一红,下意识的低下头,轻轻向后缩手。
因着封璟琟在场,柳笙墨却故意紧紧攥着江城遥不放,另一只手抚上江城遥的脸,柔声说道:“城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得由封神医全天守治,你暂时得和封神医住在一起。”
江城遥不自在地拉下抚在自己脸上的手,看了封璟琟一眼,又转过脸看向柳笙墨,低声问道:“那,要多久呢?一直到我的毒被解之后么?”
“恐怕是的。”柳笙墨答道。
“那你呢?”江城遥声音又低了几分。
“我会白天来看你,你想吃什么,我天天带给你吃。”柳笙墨一边说着,心里一边痛着。
如果情蛊被解,眼前的这个人,恐怕再也不会对自己露出这依依不舍的表情了吧?自己强行争取来的感情,真的无法长久么?
这个人,即使中了情蛊,在蛊虫的驱使下,对自己动了心,可依旧带着抵触,他的潜意识里,依然抗拒着自己的亲密动作,这让自己一直以来觉得仿佛身在梦中,这梦,终究是要醒了吗?
是快要醒了吧?
等到蛊毒一解,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的人,又会重回封璟琟的怀抱了吧?
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的人,又会对自己横眉冷对,避之为恐不及了吧?
“笙墨,你怎么了?”江城遥伸手在柳笙墨直视着自己,眼神却没有焦点的双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没事。”柳笙墨勉强一笑,摇摇头,“今晚你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就动身前往若虚谷,路上辛苦,你这身子又弱,若是你受不住,要和我说,不要逞强。想吃什么,也要告诉我,知道么?”
江城遥顺从地点点头,看着柳笙墨反常的状态,想要说句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休息吧,我去给你备些吃的,你好在路上吃。”柳笙墨为江城遥拢了拢长发,起身离去。
目送柳笙墨关上门,江城遥一脸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封璟琟一撩长衫下摆,面带微笑地坐在江城遥身旁。
江城遥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封璟琟俊秀的面容上,无意识无防备地脱口而出:“我总是想亲近他,可一亲近时,又心里满是排斥……”
后半句,江城遥咽了回去:而对于你,我明明觉得陌生,却总是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你的脸上身上……
“这个……等你身上的毒都解了,我再给你解释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