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甩了甩手腕,如释重负般叹了一口气,倒头钻进被子里。庞非心中大石落地,再无可烦恼的,便也脱了外衫,上榻来拥着他,闭上眼睛睡觉。
窗外落雪依旧,沙沙之声犹如春蚕夜食,如同雨水润物,然而时光仿佛停滞,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双方的呼吸和心跳。
宋然这一觉直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还迷迷瞪瞪的,不知今夕是何夕。他一动,身侧的人也觉察到了,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问:“醒了?”
“嗯,要起来了吗?”宋然贪恋被窝的温暖,缩了缩身子,显然是还不想起床。
“再睡下去天可要黑了。”庞非一只手撑起身子,注视宋然。眼睛里流露出温柔的爱怜之意,旋即俯身在他的嘴角一亲。
宋然还闭着眼睛,感受到这一吻里的无限柔情,不由得心潮涌动,睁开眼睛看着庞非,瞳孔里映出那英挺的眉,黑玉般的眼睛,嘴角边的似笑非笑。就是这个人,爬山涉水,一路追来,对自己不离不弃。就是这个人呵,所有的苦痛无望随着他的出现,都如潮水般远远退去。
宋然一笑,闭上眼,仰起脸来主动地亲吻他,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唇。
庞非刚睡醒,本就有些按捺不住,这下如同火苗一燃即着,干脆一个翻身紧紧地压着宋然,同他唇舌交缠,深深吻在一起,失而复得的狂喜在这一刻达到了□□。
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脸红潮热,庞非才恋恋不舍地把人松开,身下却还是硬挺挺的,虚虚抱着人大口喘气,把玩着宋然脖间的玉佩,好一阵才稍稍平复下来。
“你身子还弱着,嗯,咱们来日方长。”庞非说着,却有点难为情的模样,掀开被子,准备下榻去。
宋然不由得好笑,说:“出了点汗,拿块布巾来我擦擦。”
庞非忙取了布巾,给他擦汗,在那粉白的脸上摸了两把,然后才握着他的手,说:“想吃什么?还是吃面?”
“这什么时辰了?刚睡醒,又吃?”
庞非放开他,走到窗前打开朝下看了看,说:“你可别说,天都暗了,瞅着是晚饭时候了。”
宋然一整天都没没怎么动过,这会儿便也爬起来,披了衣裳拖着鞋子过来,只见外边雪已经停了,天色暗淡。下面是窄窄的巷子,只有几个人低着头走路,在雪地上踏出深深浅浅的脚印。远远那边正街却传来颇为热闹的叫卖声,锣鼓声,孩子的嬉闹声,空气中飘着一股寒意夹杂的饭菜油香。
庞非吸了吸鼻子,宋然忙说:“是了,之前你都没吃东西,肯定饿了,你去吃饭罢,回来时还给我带碗面就行。”
“你不去?”
宋然摇摇头,他不想下去,免得碰见那几个人。
庞非有点儿迟疑,想了一下,说:“好吧,那我去了。你乖乖等着,可别出门。”
宋然坐在桌子前,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程。明儿就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但回去兰西或者吕城?不行!庞非带着自己,回去太招眼……是了,都没有问庞非,他打那边过来时,有没有听说二哥的消息……以后该怎么办呢?自己是逃犯之身,莫不成一辈子都得离乡别井,隐姓埋名地过?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却是冷的。
“馄饨面来喽!”庞非托着盘子,推门进来,便看见宋然端着杯子坐在桌子前,眉头好看地皱着。
他忙把东西放下,拿过杯子,说:“这水是冷的,可吃不得。”
宋然转过头来,看那一大碗吃食,不由得想起一个很实际又严重的问题:“你,又住店,又买吃的,哪来的钱?”
庞非嘴一瞥,笑嘻嘻地说:“你也太小看我了,好歹都出去混了一年,难不成还掏摸不了这几个钱?”
宋然狐疑地看他,在自己一贯的意识中,庞非的确是没什么钱的。
“行了,总之你别担心,以后一切都听我的。先吃面,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吗?”庞非迎着他的目光,坦坦荡荡。
“那好,从今往后,我可得靠你养了。”宋然说,吃了个馄饨,又有点伤感,叹气道:“我现在,可什么都没有了。”
庞非也拉了椅子坐下,一手撑在桌上,端详他,说:“养你两辈子都没问题,只要你——嘿嘿!”
“只要什么?”宋然吸溜几根面条,看着他问。
“只要你——以身相许。”庞非眨眨眼睛,面带笑容,一字一顿地说。
宋然差点儿噎住,白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又问:“你回了吕城?然后才过来的?”
“是啊,找着姚笑,问了,一路赶过来。”
宋然忽地有些紧张,顿了一顿,继续问他:“那,你有没有到吕府去?我,我二哥怎么样了?”
庞非嘟囔了一句:“那府里都不是好人,还二哥呢!”
“这事咱慢慢再说,我就想知道,二哥怎么样了?他,他待我不坏,后来的事他不知道。”
庞非抓了抓头发,想了一下,说:“那会儿我没日没夜地赶路,兴冲冲去到吕府,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差点要把门踹了,才出来个丫头,唔,就是你以前屋里那个,说了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又说你已经被赶着上路了。当时我差点气疯了,连忙去找姚笑,问准了便立即寻了来……”
“那么,你根本没见着我二哥?”宋然的心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