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好笑之余也不免唏嘘,不过说坏话这种事情绝对上瘾,聊了一路,临别时大伙还意犹未尽。
胡玉夫妇和邓麦夫妇已经等在了车站里,终于等到了人,都是一拥而上地帮忙拎东西。邓丰收开着局里的大车来帮忙拉行李,认真说来也是公车私用了,好在这年头大伙不讲究这个,寒暄一番上车后,胡玉抓着林惊蛰瘦削的手,有些心疼地试探道:“咱们直接回家?”
林惊蛰知道她这是担心勾起自己的伤心事。不过其实回群南前沈眷莺找过他,还很郑重地邀请他一起过这个新年,但思来想去,林惊蛰还是拒绝了,前世的那些经历让他现在犹如惊弓之鸟,他很怕自己的靠近会再次给这个现如今尚算美满的家庭带来伤害。
沈眷莺很失望,回去后林润生又来了一趟,虽然看起来严肃,眼睛却红红的。知道他的真面目后林惊蛰已经不害怕他的横眉冷目了,拒绝的话也是踌躇了半天用尽量委婉的方式表达的,但即便如此,看林润生回去时的模样,也明显是要大哭一场了。
想到自己那个奇怪的爸爸,林惊蛰油然而生一股无奈,他朝同样谨慎的胡玉笑了笑:“我先回花园路的房子一趟,那么久没住人了新年应该打扫一下,给外公上完香我再去胡老师您家。”
“哎!哎!好!”胡玉立马喜笑颜开,同样挤在车后座的高胜他爸翻来覆去地摩擦林惊蛰带回来的茅台,嘴也险些咧到耳根,“早点来!我带了好多炮仗,让你和高胜玩个够!”
林惊蛰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严格说来已几十年没见的叔叔,此时后世那场一死一伤(高胜父亲死亡,周海棠的父亲重伤截肢)的惨剧尚未发生,高胜的父亲高长远现如今正当壮年,体格强健,精神奕奕。
林惊蛰点头道:“好。”
郦云的车子相比较一年前也开始多了,尤其靠近富人区花园路,只有老房还是一成不变,巍然不动地立在那里。许久没回来,院子却并没有失去秩序,整齐的草皮和园景显然有人定时过来打理。这事儿不是杜康吩咐的就是邓麦他父亲帮的忙,林惊蛰开门进去,嗅着那股因为长久不通风通气产生的轻微的霉味,飘着的心一点点荡悠回了原地。
这半年来,他觉得自己过得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他甚至时常会觉得,会不会现在他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大梦。也许有一天梦醒了,他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自己仍是那个躺在燕市高层公寓里,每天除了谈项目出差开会外过得没有一点滋味的loser。
他挽起袖子耐心地打扫了一遍家里,又掏出外公的灵位供奉上香,磕头祭拜。
他知道外公这辈子也许做错了很多东西,但他已经不想去深思了。这是在他人生路上烙下最深烙印的家人,无论如何都抚养他并给予了他一个可遮风挡雨的家,记忆中对方的慈祥关爱和呵护都不是假的,只能说人这一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无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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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胜家里一伙发小高堂齐坐,林惊蛰带回来的茅台是从方文浩那搂来的,他不嗜酒,就便宜了三家爱喝一杯的爸爸。茅台酱香浓郁,甘冽醇厚,入口生津,回味悠长,酒徒们完全抵抗不了这样的糖衣炮弹,就着周妈妈的凉拌猪头肉一不小心酒喝多了,酒后吐真言,相互倾诉自己这一生的辛苦不易,聊得热火朝天。
林惊蛰到时高父都快说哭了,显然工地每天几十块的高薪不是那么容易拿的,每天起早贪黑还得和老婆两地分居,他真的很苦。
林惊蛰听了两耳朵,就被嫌弃老男人话题的周母塞了一盘猪耳朵推进房间去了,小孩们都在里面,这群朝气十足的花朵可千万别被一身酒臭的老男人给污染了。
不过高胜家里的房子隔音不咋地,背靠着大门挑了片肥肥的沾着辣椒油和香菜葱花的猪头肉塞进嘴里,后续的内容还是被林惊蛰给听到了。
高父道:“唉,今年群南的工地不好做,好多楼盘项目都停了,我的那群工友都说明年要换个城市,可能要走得更远了。”
“长远啊!”周父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样一个工地一个工地的跑,累还不说,关键是不稳定。我和丁香(周母)之前就商量过你的事,我俩现在在燕市摆了个摊子卖吃的,生意很好,也有些赚头,打算明年扩大规模,搞个店面起来,雇几个人,弄得正规一点。”
听声音像是喝了口酒,顿了顿,周父有些小心地接着道:“现在做生意是真的赚钱,就是累,有时候客人太多也顾不过来。找别人我们实在不放心,丁香就让我来问你,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合伙一起干?”
“这!”高父有些吃惊,“我咋干啊,我都没做过生意,给饭店打工我也没经验啊?”
“不是让你打工,是咱们合伙,一起盘铺子请员工,年底你拿分红那种。”周父道,“唉,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朝你开口,实在是外面的人信不过啊……”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林惊蛰不听了,他收回耳朵,哼哼了几声小调的,心情轻松地嚼着肉走到床边坐下。
床沿坐着的邓麦正在看书,是林惊蛰大一的某本教材,他看着好像还挺有意思的,感觉到林惊蛰过来,仍专注着没抬头,只是朝旁边挪了挪,给林惊蛰让出了一个宽裕舒适的位置。
南方没有暖气,屋里比外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