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后,显是有些失望,小声道:“原来太子哥哥早就不记得我了……我是苏奕。”
苏奕……苏偃沉思片刻,终是忆起面前这少年。
如今苏朝内族,皇子四人,皇女三人。皇长子亦是前太子苏安,三皇子廉亲王苏麟,四皇子现太子苏偃,还有便是七皇子苏奕。
只是这七皇子向来不受宠,皇帝对他从不过问,自他母妃早逝后更加雪上加霜。若不是曾在家宴上见过一面,苏偃甚至不知这弟弟的存在。
这般想来,苏偃对他竟生出几分怜悯之情:“怎会不记得,七弟快些进来。”
说罢,便将苏奕领进内殿。苏奕手中依旧紧抱着食盒,生怕给人抢走似的。
苏偃领他安坐,又给他倒了杯水,随后才道:“父皇软禁我,可是不许有人探望,门外亦有重兵把守,七弟你是如何进来的?”
苏奕颇为得意地笑了笑:“这有甚么!这后宫的墙,哪一堵我没翻过?哪处容易进来,哪处不易蒙混,我已经太熟悉啦。”
苏偃听后惟感心酸,心下已然明了。怕是苏奕受人排挤,不敢走那正路,故才对这些门道轻车熟路……七弟苏奕这般聪慧,父皇着实是亏待于他。古往今来,怎会有皇子沦落到出行回宫还需偷摸。
“瞧你身上的灰,哪还有皇子的样子。”苏偃替他拍了拍。
苏奕一听,神色更是委屈:“我本来就不是甚么皇子……父皇甚至不肯认我……”
苏偃无言反驳,只能安慰道:“莫要这么说,父皇日理万机,我们自然是要体谅些。今后若是闲了,便来找四哥。”
苏奕敛起不满,连连点头,然后伸手拆了手中的食盒,道:“这是上回婶婶看我时带来的,我一直没舍得吃。我娘以前就说,如果好东西不能分享给旁人,便也算不得好东西。今早听说太子哥哥回来了……于是便想拿来和太子哥哥一起吃……”
“七弟如此善良淳朴,倒真是从了梅妃。”苏偃称赞,一边去替他扶住盒身:“来让四哥瞧瞧,都是些甚么好东西。”
苏奕揭开藤匾,方能闻见一阵清香。苏奕凑上去嗅了嗅,喜道:“太子哥哥,是水晶桂花糕……还有芙蓉饼……!还有……还有千层酥!”
苏偃见他这般高兴,不由顺着问:“怎么高兴成这样?这些东西真有那么好吃?”
苏奕点头,然后抓起一块递给苏偃:“这些都是婶婶从重宴阁买来的,重宴阁可是京城第一家食坊,多少人都对那里赞不绝口呢。”
苏偃接了过来。重宴阁的确名扬天下,但奈何柳断笛身子只适合吃些清淡的,自己便也从不曾在吃食上多下功夫。苏偃道:“想不到你竟然这般了解。”
苏奕吃了两口,模糊地说:“但也不是常能吃到,所以才想着来找太子哥哥一起吃。”
苏偃应道:“若你喜欢,今后四哥天天命人给你送去。”
苏奕听后眼中来了光彩,忙问:“当真吗?”
苏偃额首:“自是当真。”
苏奕却只怡悦一阵,随即又歇下劲来,蔫声道:“还是算了罢。娘亲说,再喜欢的东西,只要得到了……便不会再珍惜了……”
苏偃微微一怔,便听苏奕继续道:“我希望,哪怕得不到,但留个念想在,已是再好不过。”
苏偃口上笑道:“真是人小鬼大,哪有人会推开自己喜欢的东西。”
心下却不禁在想,柳断笛这般推阻,究竟是他已然得到,还是根本无欲此情。
苏奕逗留了片刻,便回去了。苏偃虽然困在宫内,却依然有法子与宫外传信。他特地嘱咐了顾风,给苏奕婶婶家多供给些银两绸布,以及隔三差五地去入清宫给七皇子送些喜爱的吃食。
如此一来,苏奕更加喜欢粘着苏偃。而苏偃并无一母同胞的兄弟,大哥苏安久病于宫,不常触碰;三哥苏麟为人冷漠,接近不得。惟有一个苏桥公主在旁体恤,如今又添了苏奕,苏偃自是欢喜。
独独不能忘却的,是柳断笛。
不知他可有听话,不知他可否因治洲那事与自己置气。
苏偃并非不怪,而是不忍。温润如柳断笛,即便是负尽自己,亦也要顾全天下人——这样的柳断笛,令苏偃……如何忍心?
苏偃并未感料,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染尽他所爱慕的柳断笛。
五月末,北部蛮夷睿和犯境,北齐军誓死奋战,却始终应接不暇。三日后,请军朝廷。
“陛下——齐家军无力还击,睿和已侵我大苏,即破罗门关,末将……求陛下三思!”
皇帝高坐主位,眼里却是极为鉴定。
“此事朕心中已有打算,你着令去办罢。”
“陛下!”那身着铠甲,浑身血污的兵士跪在殿中,急切地叩首道:“齐樊老将军已然为国捐躯,齐家军再无主心骨,若是不派得力悍将前往,怕是无法令睿和退兵!”
说罢,扯下自己身上的裹布,捻崭了呈上前去,眼中已然泛起泪花:“这是齐老将军阵亡前的裹伤衣革,老将军身重数十刀……如今义子褚桑也身陷敌营,若此番无法平定睿和,末将等人有何脸面去见齐老将军?又有何脸面回朝面圣……”
正因如此,他才要冒死阻拦——阻拦皇帝任柳断笛出战平乱!可那柳断笛是何许人?乃是一朝文官!才华横溢又如何?放在刀戈相伐的战场之上,依旧毫无作用!
现下睿和大军逼近罗门关……只要罗门关不守,睿和便能攻进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