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安玥干脆也坐起身,抱着被子沉默片刻,忽而又轻声道:“三哥,你梦见谁了?”
“胡说,我没做梦!”此地无银三百两,苏承靖刚出口就后悔了,叹了口气,索性道,“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奇怪的玩意儿,我竟然疏忽了。”
冷安玥平时鼓捣各种药材和香料,用在食物和香薰中有各种奇异的功效。苏承靖幼时常被他当做实验的对象,这一次竟然忘却了,直到现在着了道才反应过来。他的目光转向屋中的香炉,香已燃尽。
冷安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微微笑着,神色却带几分凄然:“放心吧,那香料是用来安神宁心的,只是多加了几味东西,没别的作用,只是把心底最期盼的秘密引出来,投射到梦中而已。”
“这种东西……”苏承靖想起梦中朦胧的扇舞,勾得他浑身火热却依然看不清的脸……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防止继续胡思乱想,“你做这种东西干什么,还敢用在我身上!”
冷安玥缩了缩身体,声音有些发颤:“我……只有这样……我才能见到安瑜……”斯人已逝,而活着的人只能用自欺欺人的梦境,来挽留这些微的念想。
苏承靖咬唇,忽然大踏步上前,抱住冷安玥,抚摸着他的背脊,瘦弱的连脊骨都突兀得有些扎手,让苏承靖心疼不已。
冷安玥颤抖片刻,还是乖乖靠在苏承靖的怀中,轻声讲述起自己的梦境。三年,他做了无数个梦,每一个梦里都是那样美好而幸福。可是梦醒时分,现实的真实却如此残忍,如同剧毒一般蚀骨腐心,生生痛彻心扉。
苏承靖认真且安静地听着,他的兄长和弟弟,逆伦的爱恋从一开始就是错误,他却见证着这个错误,从最初一直到毁灭。他轻轻拍打着冷安玥,用这样的动作聊作安慰。冷安玥是脆弱的,即使冷安瑜已经死了三年,他仍没有从这悲伤中走出来。可冷安玥又是坚强的,梦境再美好,他也没有沉湎其中,直面着现实中的悲哀,背负着对冷安瑜的爱情前行。
冷安玥无处可逃,而苏承靖无可奈何。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过多久,夜还是那么深,冷安玥依然在和苏承靖不停地诉说着,风透过窗吹进来,对着远处黑暗的宁城山,有阴沉的凉意。
就在这时,那漆黑一片的宁城山上,忽然爆出了一丛幽蓝色的火光,如同流星一般稍纵即逝,如果不是苏承靖正好对着窗口,很有可能就错过了这一点光辉。
而后,山上又闪过星星点点的红色火光,也一样很快消失。如果说蓝色火光苏承靖还疑心是自己看错了,那红色的火光却是真真切切的,应该是什么信号,而火光湮灭之后,宁城山依然漆黑一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回事?”苏承靖攒眉,沈暗鸣带着人马上山,至今没有消息传回,那刚才的火光到底是沈暗鸣的人发出的信号,还是兰绪的信号?
冷安玥错过了蓝色火光,因为发现苏承靖神色有异,转头看时,也看见了红色火光。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一扫方才脆弱哀伤的姿态,十分冷静地看着窗外,轻声道:“三哥,只怕今夜有变。”
苏承靖继续望着窗外,想看看还有没有后续的信号传出,问道:“那是你和沈暗鸣约定的暗号吗?”
“不是。”冷安玥下了床,用火折子点亮屋内的烛台,幽暗的烛光下他的眼睛微微发红,但神色已经镇静如常,“这么显眼的火光,暗鸣不会如此招摇,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三哥,要不要派人上山查看?”
苏承靖叹气道:“先把衣服穿好,如果有变,沈暗鸣应该会传信回来,现在情况不明,还是暂时按兵不动的好。”
于是两人各自换了衣饰,收拾好了才前往王府别院的正厅。
天还没有亮,正厅值夜的侍卫正是最犯困的时候,冷不丁看见苏承靖和冷安玥过来,早有人急忙去通知胡伯,又把正厅的灯火拨亮,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露重夜寒,冷安玥披着一件薄薄的绒线披风,吩咐人上了热茶和糕点,盘腿坐在软榻上,而后问苏承靖:“三哥,可想好了要怎么办?”
“如果到天亮还没有消息,那就派人上山。”苏承靖沉吟片刻,道,“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嗯。”
他们之前已经睡了一觉,现在也不怎么犯困,喝着热茶吃着点心,随意谈了一阵,说起些小时候在定北军中的事情,不知不觉时间便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胡伯领着一个少年匆匆进了正厅,依次向苏承靖和冷安玥行过礼之后,胡伯侍立在冷安玥身侧,小声道:“王爷,沈侍卫传回了消息。”
那少年跪在下首,低着头看不清脸,闻言从怀中取出令牌呈上:“奉沈统领令,来向王爷求援。”
苏承靖不由脸色微变,沈暗鸣带走那么多人马,竟然还要来求援,可见山上肯定是出了大事。他看向冷安玥,毕竟是冷安玥的手下,不管他内心多么焦急,也不能越权行事。
冷安玥对那少年道:“抬起头来。”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少年,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威压,“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林泉,隶沈统领麾下暗星。”林泉不卑不亢地回答,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冷安玥。
冷安玥沉吟片刻道:“暗星……也罢,沈统领如何说?”
林泉将令牌托举起来,黑沉沉的令牌上嵌着一个“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