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弩车疯狂的咆哮,撕碎阵型露出软肉,城下秦军不甘寂寞的还击,却因地势问题吃尽苦头,鼓点儿变了,几架木车顶着个屋脊一样的篷,缓慢又坚决的踏上壕桥。
“轒輼备水!”
这东西一出现,意味着一种很无赖的战术,木制的顶棚外覆生牛皮,使它不惧火烧可防弓箭,甚至落石也不能奈何,看上去像个车,可它没有底,下面躲入军士便于掘土,一般用于城门之外,可在下面挖个巨大的坑洞放火烧门,再以立柱支撑迫其倒塌。
果不其然,连续几块落石根本无用,城门已经传来噼里啪啦的火烧声,门里的军士飞快灌水,总算烟多火小稍缓一些。
“把樊哙给我叫来!让他把子牛先生的宝贝旮瘩带来!!”
樊哙很快就到了,自从城北一战立威,他和鲁子牛闲的可怕,秦人右军佯攻的样子都特别假,让人好不郁闷。
“哈哈哈,子期,你不是不求援的吗?找俺干啥!”
“少废话,鲁公秘鲁和墨家典籍记载的攻城器现身了一大半,还不应该好好质问一下吗?”
樊哙抓脸:“那也找不到俺头上啊,子牛先生才是墨家子弟。”
“如果他来了,城北剩下你自己主事谁会放心?”
“……这倒也是,说吧,要老樊干啥!”
“把钩车架起来,我倒要看看这玩意有没有那么神!”
钩车是一种攻城器,其中又有三爪的搭车和两爪的双钩车之别,作用是毁坏土筑的城墙,这种始于墨家典籍的东西威势惊人,曾有形容“钩车轇轕,九牛转牵,雷响电激,折橹倒垣”,拆墙不在话下,对付一堆木头架子更是易如反掌。
名字里说的是钩,可这东西的造型有点奇怪,抛开车的部分不说,剩下的部位很像两个巨大的钉耙,平时张着看不出什么,一旦落入爪中,绞盘转动往回一拉,前面的爪子只会越抓越紧,拆个城楼当真跟玩儿似的。
攻器改成守器,前前后后耗费不少心力,终于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探爪随着绳索放松越落越低,桥上的秦军渐渐骚动起来。
“别傻看着,这东西又不能杀人,弓箭手找准时机赶快杀敌!”
“咔哒……”
到底了,轒輼的外棚被它牢牢咬住,不少秦人想要上前解救袍泽,壕桥宽度不允许。
“放箭,射断绳索,放火箭烧断!”
城楼上传来绞盘转动的嘎吱声,城门外的轒輼发出同样的呻吟,此时的攻城小车像个被抓的瓢虫,可怜兮兮的伸着腿挣扎。
一支支利箭穿过,对于胳膊粗的绳索没有丝毫影响,守军弓手赶紧抓住机会反击建功,离城过近的秦军再被收割一波。
“啊……唔……”
巨爪再次腾空,露出外壳被撕走的几个秦人,高悬在头顶的东西让他们不知所措。
“此乃何物!咦,这是……?”
刚才的声音很熟悉也很陌生,怎么消失了?脸上有点温热,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咸的、腥的……
抬头一看,那辆一直护着他们的木车没什么变化,却有暗红的液体不断滴落,刚反应过来,又觉喉头一疼,黑暗潮水一样吞没意识。
……
……
王离是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他终于想起城头的东西是什么了,
真不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叛贼有墨家暗中相助。
他也不想总是对着一侧城墙费劲,特别是城东并不见得好打多少,甚至兵员损伤隐隐高于其他三处,至于为什么不罢手不换个方向,纯粹是他初为将军的不成熟想法作怪这边都打成这样了,说不定再加把劲就能拿下,此时轮换攻势岂不是前功尽弃?
当头的一盆冷水终于能让头脑冷静些,飞云壕桥被掀翻的时候,王离冷眼旁观,亲自鸣金召回败兵,语气平淡的下达了休整的命令。
俗话说不怕花小钱就怕算总账,也正是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部下少了两成,中军更是半数带伤损失惨重。
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攻之灾也。躺在军帐里,听得哀声遍地,王离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刚出咸阳的意气风发再也不见半分。
闭着眼睛怎么都睡不着,他坐到案前打开两卷竹简,一卷家传兵书细细咀嚼,另一卷奋笔疾书写下近日心得……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睡意终于爬上眼皮,一点一点的脑袋枕着手臂再也抬不起来,呼噜声传出帐外。
“咚咚咚!”
对于军人来说,战鼓比冷水更提神,王离打了个激灵站起身,条件反射的握着长剑,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问:“何人击鼓?可是贼寇来攻……”
“将军,逆贼城中隐有百人想要悄悄潜出,被我们发现了!”
“百人?”
“是!”
硬撑着来到阵边,果然看到黑色的身影正在顺墙而下,身手十分矫健。
“速速射杀!”
“喏!”
顺利的有点奇怪,随着弩箭齐发,贼寇用几声惨叫结束了这次试探,拖着中箭的尸首回城了。
这就没了?白白送上百余条性命,不像是兵寡将微之人所为啊,他们不是挺能算计么,困得眼睛发涩头脑昏沉,王离没有多想,出于谨慎下了一道命令:“多安排些值守,时刻注意贼军动向!”
从最初的踌躇满志,到现在屡屡受挫,是否聚精会神的绷着已经不再重要,这一松弛,让他显得格外疲惫。
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