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从荣军院出来之后,上了特罗胥的马车,然后沿着塞纳河的左岸,往波旁宫的方向走去。
九月的河岸已经开始变得冰凉,不结冰的塞纳河也渐渐的染上一层寒意。
沿着河岸往走,一路上都能见到游行示威的群众,雅各宾派和布朗基主义者都想趁这个机会推翻帝制。他们大声抗议着第二帝国的下台,游行的人群汹涌而至的方向,正是立法团所在的波旁宫。
“打到帝国,推翻帝制。”
“共和国万岁。”
各种各样要求自由和民主的口号汇聚在一起,然而坐在马车里的拿破仑却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
他冷漠的注视着这场闹剧,就像台下的理性的观众注视着粉墨登场的小丑。
战争的阴云笼罩着巴黎的整片天空,从拉丁区到圣安东尼奥,每一个派系都野心勃勃的想要混乱无序中抢夺政治地位。阴谋的种子正在慢慢发酵,变成一片云波诡谲的疑云,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特罗胥小声的说道,“按照陛下的吩咐,巴黎的国防军队已经开始前往波旁宫了……”
拿破仑双手交叉在一起,托着下巴小声说道,“嗯,立法团现在在波旁宫里吵得不可开交,他们正在忙着争夺法兰西这个国家的归属权。法夫尔,甘必大为首的资产阶级共和派应该要求立即废黜拿破仑三世皇帝,把政权交给由立法团选举产生的政府委员会吧?”
特罗胥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接下来是以梯也尔为代表的奥尔良派应该满足于要求成立一个政府国防委员会,至于政权的具体形式以后由立宪会议决定。那些波拿巴派议员则主张成立一个以八里桥伯爵为首的国防委员会接管政权。看看这群政客,普鲁士军队快到巴黎了,他们还在为自己的利益算盘做打算,没有一个人真正的注意到法国人民想要什么。”
拿破仑的脸上流露出厌恶的情绪,他冷声说道,“政客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浪费时间,波旁宫里无休止的争辩并不能为法兰西解决面前的战争危机。就连梯也尔也毫不犹豫的指出,法兰西共和国的政体充满着消极的妥协性,在争取并团结整个国家上缺乏了力量。”
1871年的国民会议中,选举的将近三分之二的议员都是保皇党,所谓共和政体不过是各派之间糊弄巴黎民众的谎言,为自己争夺权利的机制而已。
“难道这帮蠢货真的以为建立一个共和国,他们就不会再遭受剥削和压迫?”
特罗胥从拿破仑不满的语气中,隐约的猜到了什么,试探性的问道,“陛下是准备……?”
拿破仑直接了断的打断他的话,“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听政治家无休止的争辩,巴黎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国防政府应对接下来发生的防御战争,现在必须用政变结束这场闹剧。特罗胥将军,你是巴黎城防的总司令,城内的十二万国防军队都你的控制之下,我们手中拥有着最大的一张底牌。”
巴黎已经成为人潮汹涌的海洋,第二帝国的政府在内忧与外患之中摇摇欲坠。
拿破仑紧紧盯着巴黎协和广场上的游行示威民众,他握紧了拳头,手背的青筋暴起。绝对不会让巴黎公社的闹剧在自己的手中重现。
他冷静的说道,“我必须从政客的手中夺过政权,并且将团结人民。”
然而特罗胥犹豫着说道,“但是这样做,同时得罪了共和派和奥尔良派的人,保皇党那边也不好交代,他们都试图将自己的代理人推上国家领导人的王位。”
保皇党是除了波拿巴派之外,另外一支在法兰西军队中拥有深远影响的势力。虽然拿破仑·波拿巴在法兰西的人民眼中就是号召力的招牌,但是面前死而复生的拿破仑,可不会被波拿巴家族的人承认。
除非他有惊人之举。
“保皇党?”
拿破仑漠不关心的说道,“他们是期盼波旁王朝的合法继承人尚博德伯爵,还是觊觎王位已久的巴黎伯爵路易·奥尔良回归,成为法兰西的君王?这些只知道宫廷斗争的蠢货如果能够解决普鲁士入侵的危机,我非常欢迎他们坐在国王的位置上。可惜这帮废物,一个有用的都没有。”
拿破仑手中的另外一张牌就是波拿巴派分子,八里桥伯爵内阁和皇后欧仁妮希望能出现一位波拿巴家族的人,来结束现在巴黎纷乱局面。
至于蠢蠢欲动的保皇党,拿破仑流露出鄙夷和蔑视,嗤笑着说道,“所以如果保皇党没有办法解决现在法兰西局面,那么最好给我闭嘴。法兰西需要的是救世主,不是一群没有能力的野心家。”
协和广场,人头攒动。
自从拿破仑三世宣布对普鲁士战争之后,已经没有没有像这样的热闹,高唱着马赛曲的人民强烈要求,这个国家要结束帝制,走向共和。
在人民的强烈施压之下,立法团显得一筹莫展。
国会议长施耐德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向波旁宫会议室的方向走去。每一个前往会议室的人,脸上都带着阴晴不定的神色。
眉宇之间的忧郁掩盖不住他们心中的欣喜。
昨天中午接到法兰西战败的消息,昨晚深夜的凌晨一点立法团就召开了紧急会议,围绕着罢黜了拿破仑三世和移交政权的问题讨论了一个晚上也没有得到答案。今天会议室的争论还会继续,奥尔良,保皇党,共和派,波拿巴派,每一个派系都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来达成最后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