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笑道:「这名字自然是该你这当爹的取才是。」
宝玉笑道:「也罢,孩儿该是草字辈。该取个什么字呢?」说着低头想了起
来。想了一回抬起头来,却见一桌姊妹都眼睁睁的正望着自己,宝玉心中一动,
说道:「不如单字一个萌如何?」
湘云抢先问道:「可有出处?」
宝玉道:「《说文》里道:『萌,草芽也』。《孟子》里也有,『是其日夜
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之生焉。』」
众人都拍手叫好,唯独凤姐呆呆的却是听不懂,因问道:「宝玉说得是什么
?也不是洋话,怎的我竟都听不懂?」
宝钗笑道:「也难怪凤姐不懂,宝玉这平日里不学无术,哪成想这会子竟将
孟子都搬了出来。这萌字本意乃草新发之芽,可巧儿孩儿便是大年三十所生,正
是要打春之时,正是如新发之芽一般。萌字又可喻事情刚起头。宝玉也想着咱们
一家子渐渐地团聚,便如同开了个好头,日子便一天天的好起来。再者这萌字上
草下明,这草长出了芽儿,便要见得光明了。便是说咱家这平白遭受的冤屈,只
怕就要得以昭雪了。」说着自己眼里倒是有了几滴泪花儿。
众人也都有感慨,正都不说话的时候,正好贾萌刚睡醒,哭闹着要找湘云,
奶妈便抱了过来。湘云接了抱在怀里逗耍。宝玉却抢着接过来笑道:「我先抱抱
,贾萌我儿,爹给你取的名字你可喜欢?」哪知贾萌刚到了宝玉怀中,便放声大
哭起来,急的宝玉忙道:「儿啊,怎么就恼了?可是不喜欢这个名字?」
宝钗见贾萌哭得厉害,忙伸手接过来。哪知贾萌刚一道宝钗怀中,哭声顿时
止住了,两只泪眼挣得大大的仍挂着泪珠儿,却望着宝钗嗤嗤的小。宝钗小声道
:「萌儿,可喜欢你爹爹给你取的这个名字?」贾萌在宝钗怀中笑的更欢了。宝
钗朝宝玉道:「萌儿刚一落地你便急急地跑了,如今才算见着一回,只怕是有些
认生也是有的,过几日便好了。」
凤姐笑着将贾萌抱过来道:「也让我好好看看,可跟我也认生不?」凤姐也
是头一日见面,贾萌却乖乖的将头靠在凤姐胸口,再不哭闹一声。一时众人都围
了过来,你逗逗我摸摸的逗贾萌玩了一回,宝玉见了也坐不住了,好容易将头挤
了进去,谁知贾萌一见宝玉,小嘴一撇又哇的哭了出来,唬得宝玉忙又缩了回去
。
凤姐笑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了,这小东西可是见了女儿便笑,见了
你这爷们就要哭了。」
湘云也在一旁,学着宝玉儿时的口气道:「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
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惹得众人都笑得前仰
后。又耍了一回,方让奶妈又将贾萌抱下去了。
经这么一闹,一桌人说说笑笑不觉中又吃了几杯酒下去, 只有探春惜春二
女显得有些话少。宝钗看在眼里,只以为惜春毕竟还算宁国府里的,如今见这一
桌子上都是荣国府上的人,惜春自己那边大哥大嫂都已过世,闹得家破人亡,难
免心中伤怀,又恐这时规劝倒是坏了桌上的兴致。故而只当没看见。可宝钗同探
春关系倒是极好,知道探春平日里并不是个有事闷在心里的人,想此番这般寡言
只怕是旅途劳累,因笑着朝探春道:「三妹妹,可是这一路累着了?」
哪知探春并非劳累所致,乃是因和宝玉有了夫妻之实,却毕竟和宝玉是同胞
兄妹,恐众人知道了自己同宝玉的亲昵碍于面子嘴上或是不说,心中定少不了嘀
咕。如今见宝钗这般发问,脸上都是关切,不觉心中一暖,却想着宝钗方是宝玉
明媒正娶的妻室,不觉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因勉强一笑道:「也还好,二哥哥
照顾我们两个,这一路倒走得不辛苦。」
凤姐却知道探春心事,因见探春如此落落寡欢,便想着早晚都要知道,不如
趁今儿大伙儿都在便挑明了也或许不是坏事,因站起来走到探春背后笑道:「如
何不劳累呢?这一路上可都没轻省过,昨今天一大早我还听见探丫头被宝玉闹得
又是笑又是叫的,只怕一晚上都未曾睡过呢。」
众人都不知宝玉同探春竟有了这等事,听了都是一愣。探春却一下站起来道
:「凤姐姐!你……」
凤姐笑着按住了探春道:「怎的?难道我说得不是?」
探春更是觉得桌上众人都诧异的望着自己,只羞得耳根子都红了,恨不得找
个地缝儿钻进去。宝钗忙也站起来拉着探春的收到:「凤姐,三妹妹脸薄,你何
苦这么取消她。」
探春将头垂得更低了,口中道:「宝姐姐,我……」
宝钗见了这情形心理哪能不明白,忙圆场道:「宝玉也是的,哪里就这么折
腾你的。等回头咱们好好收拾收拾她。」说着忙给其余人使眼色。
探春道:「我……我和二哥哥……」
湘云却也过来了,笑道:「头两日我们还说呢,咱们姊妹昔日在园子里那般
快活,日后又都能守着宝玉,仍是在一处,如此了此一生,便是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