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一呼百应,几百人把那十几个官兵打了回去,尚在激怒中的灾民们瞬间成了复仇之神,呼喊着要去衙门把这千方百计逼上绝路的狗官赶走。一群人便也顾不得赠药的事情,浩浩荡荡地直冲刺史府衙。
有官兵先逃回衙门报了信,刺史大人吓得半死,一边调齐全部官兵挡在衙门口,一边派人去军营里调兵镇压“流民作乱”。
这一夜,杭州城四处喧嚣。驻防在城外的军队迅速开进城,暴动的灾民见得军队入城,顿时一哄而散,只有十几个逃之不及当场被抓。刺史大人危机解除,当场震怒,下令将暴动的流民全部要抓捕,对于得了瘟疫的灾民,声称为了防备瘟疫盛行,凡是有得了瘟疫的灾民住的地方,全部连人带地一并烧光。军队里派来的兵卒,与官府里的官兵分成几队,分处去查抓暴动流民。
傅岩逍所在的破庙里亦有几人参与暴乱,回来后只担心吊胆,众人只商定对此事只字不提,若官兵问及,只说没有。
城中乱了一夜,驻军陆续进城维持治安,已是有几处疑是有瘟疫的灾民住地被烧,但城中防卫森严,却再也没有暴动发生。第二日下午,终于官兵还是查了过来,见这破庙里老弱病残居多,只得几个看起来健壮的,官兵领队只看得傅岩逍等几个人病情严重疑似瘟疫,当即下令让人堵住庙门,要当成是“流民瘟疫”放火烧掉。
众人顿时苦哭救告。官兵正封了庙门准备放火时,贝凝嫣终于出现了!
正当众人自以为生路已绝时,便听得有人喊道:“请等一等。”
原来却是贝家小姐出门上香,回程之时经过,见得这边喧闹不已,询问之下,得闻是要生生放火烧死借此破庙存身的灾民,恻隐之心顿起,吩咐随身仆从过来相救。
执行公务被不相关的人打扰,自然心气不怎么好,打发过来的这位仆从一溜小跑过来,只见几位官差眼一瞪,神色不豫登时要发官威。便赶紧上前又是拱手作揖又是赔笑道:“几位爷在此办差辛苦了,我家小姐特地打发小人过来请几位官爷去喝点小酒寻个开心,也算是对几位爷一心为民的一点小心意。”边说边往领头的官差手上塞了张银票。
话说宰相下人三品官,说的便是迎来送往见过达官贵人的举止风度,见多了大场面,自然熟知官场规则,待人接物学得不少,乍一打眼,那气势与举止也比得上位居三品的气势。而贝府世代经商,历为杭州首富,小姐出门上香,选的随从也自然不是什么没眼力劲的小角色。这位家仆过来就先是将身段放得极低,专挑官爷爱听的话讲。
领头的官差瞟了眼银票,定了定神,脸色却是缓和不少。“既然这样,这位小哥便替我们谢过贝家小姐。”
“那里那里。”这位仆从近了领头的身,压低了声音“官爷也知道,我家小姐宅心仁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贝府上下自然感激不尽。”
“这个,我们也作不得主,刺史大人亲下的令,出了什么差错我们可担当不起。”
“自然与大人没有关系的,小人理会得。”看领头的口气松动,知道可以通融,又悄悄塞了张银票过去,“小人自会关照,若有何事,绝对与大人扯不上关系。”
领头的心领神会,“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贝小姐有心施善行,我们自不相扰。”便招呼自家兄弟自顾走了。
初相见,未曾欢
这人见事成,到马车跟前低声回了话。
稍顷,里面吩咐道,“你去派人回府将此事禀于安伯,让他安排人过来施粥,再请宋大夫过来一趟,替这里的人医治一下吧。我就在这里候着。”
心知自家小姐心慈,阻不得,张了张口,又将到嘴边要劝阻的话吞了回去,只依着吩咐行事。
庙中众人得人相救,自是一迭声地道谢。等得一等,却是医者父母心的宋大夫先到了。当下也多不废话,依着先易后难的原则开始给众人诊治。
话说这杭州灾民暴动直到此境地,却是与此人有点关系。宋大夫宋芝庭年少行医时,据说机缘巧合曾被药王孙思邈指点过,自此后便立下心志,要四处行医以报知遇之恩。有一次替人诊治,因为开的方子极其诡异,用了砒霜等毒物,药铺执药之人看这方子开得凶险,以为是大夫下笔有误,擅自改了药量,而导致病人惨死。宋大夫好心治人却惹上官非,幸得贝老爷行商经过打救了他,两人又是一样的爽快性子,结为知交。此次听得江南起灾,他就上了心要过来救死扶伤,路上得遇贝府的商队,领队正是此前与贝老爷一起打救他的旧相识,就说动了对方购置了一船药材回来赠药。不料此举却被杭州城中的几家药铺以为贝府要插手开始经营药行,事关生计自然引起强烈反弹,便有了上面那一出灾民暴动。
宋芝庭见事情演变至此,心下大是不安,更是发愿要尽力救治。
傅岩逍靠在门上,注视着停在不远处暮色之中的马车。心知那是贝家小姐贝凝嫣的车驾,一时心潮起伏,明知命运终究会将两人绑在一起,但现下却不明所以。一个是濒临绝境的灾民,一个虽是坐拥巨额财富却受制于人的富家小姐,两个人究竟是如何有的交集?总不能是她自己跑过去跟别人说“我是傅岩逍,我们注定是要成亲的救你于水火之中的,所以,你嫁给我吧。”要真这样的话,别人不把她当疯子才怪。
她望着马车兀自出神,想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