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很会插话的孟筱翎,这时却静静地听着。
“那时候,虽然日子过得很紧,但是我们还是会遵照先辈遗志,就算当贼,也要懂得分寸。‘走的是夜路,心里要亮堂’这句话是我们千手堂的堂号。不过说实在的,虽然我自己可以做得到,但是其他手下已经越来越不在乎了。这两年国家发展的快啊,身上带现金的人越来越少,外头装的摄像头越来越多。我们的活计一天比一天难做,有时候出去逛一整天,连一个钱包都摸不到,反而会被警察给盯上。为了吃饭,很多下属私底下背着我出去捞活计,一开始还只是做撬锁、闯空门这种不太违反堂号的事情。不过到后来,事情就一点点越界了,挂黄牛号、卖假药、做医闹甚至帮忙砍人……为了吃饭,他们已经什么都干了。”
殷茹男口才不算好,但仍然事情描述地足够清楚。孟筱翎心中呈现出了足够清晰的形象,一个曾经拥有精神的集体,逐渐被生计压力所迫,一再踏过底线,最终成为了一群不择手段挣钱的乌合之众。
“电视里那些义贼、侠盗,是不是都是编出来的呢?”听了殷茹男的话后,孟筱翎忍不住这么想到。良心的防线在生活压力面前太过脆弱。想要生活在法律界限之外、良心防线之内,游走在这段灰色空间下,恐怕并没有电视里拍得那么潇洒。
但同时,孟筱翎也察觉到了另一些疑点:“姐,怎么你手下后来做的出格事情,都是和医药有关的?”
殷茹男看向她的眼神一变:“我原以为你很单纯,想不到也精明的很,一句话就切中了关键。难怪你能当童兵的女人。”
“我不是童……”孟筱翎刚要反驳,却想起此刻并不是时候,看到殷茹男再次陷入了回忆,她配合地不再开口。
“后来我才知道,我手下犯的那些事情,都不是他们自己找的路子。刚才那批拿枪人,他们领头的是庄杰和庄豪两兄弟。明面上,这两个人是君临制药的经理,实际的靠山是东临会……哦对了,照你的话说就是黑道。后来,千手堂正常的扒窃越来越难做,堂里的弟兄们整天介不知道在哪里,外头的对咱们的风言风语都传了满街。等我想整肃堂规的时候,却发现弟兄们十有**都跟着庄式兄弟吃饭了。庄杰这人做事毫无顾忌,就连在条_子里头安插卧底都敢做。跟着他出去捞钱,就算失手被抓,都能从警局里出来。过惯了人人喊打的日子,忽然尝到了无所顾忌的甜头,手下人就更愿意跟着他了。等到最后我找到庄杰摊牌的时候,弟兄们却都愿意跟着他。要不是他弟弟庄豪在中间说和,说不定当天晚上,世界上就没有殷茹男这个人,整个堂口都改姓庄了。”殷茹男小心地控制着情绪,避免枪伤再次发作,可是紧握的拳头依然出卖了她内心的种种。
种种怨恨么?孟筱翎不这么想。
在她感觉中,眼前这个名叫殷茹男的黑衣女子,此刻最恨的人或许就是她自己。“如果有本事养活所有人,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她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后来,千手堂就变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组织。我表面上还在带着一小批人过着扒手的日子,但是赚到的钱连过日子都很勉强。反而是跟着庄杰的人,他们的孩子也换了更好的学校,上了年纪的父母也能吃上君临制药的最新药品,日子不知道比我们好多少。
不过庄杰这人做事太疯狂,千手堂在我手上从没死过人,可是庄杰插手后,已经好几个扒手没能回得来,不是被其他帮派打死,就是失踪。”殷茹男的眼神恢复了那种冰冷锋利的状态:“那5个孩子里,有几个人的爸妈就是在给庄杰办事的时候失踪的。庄杰这人做事太绝,对于活着的属下他还舍得花钱,可是对于这些遗孤,他连一分钱都没有给过。我两年前当了他们的干妈,几个小家伙都很懂事,还经常劝我不要再做小偷,等他们长大做普通的工作养我……”
“带我过去。”孟筱翎“嗖”一声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那叫什么‘庄杰’的,”这次,孟筱翎当着殷茹男的面,拿起那把手枪,动作干练地又检查了一遍那2发子弹,“咔”一声装入弹夹,将枪藏入了口袋:“带我去找他,看我不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