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晋生说,上。
老先生离去后,茹嫣问,你还没有点菜呢?
梁晋生说,这里的菜是要预先点好的,点好之后,他们才去采买。
茹嫣问,这是个什么地方?朋友家?
梁晋生说,餐馆啊,不过说餐馆又好像不准确,叫它私家餐屋吧,它没有名字的,一般也不对外。
正说着,一个儒雅的女人进来,c一口地道老北京话说,梁市长来了,就两位吗?
梁晋生说,就两位。
女人说,那菜怕多了。
梁晋生说,多点了几个,吃不了,打包。我这带来的是个山东姑娘呢,平日哪吃得到这样地道的鲁菜?
女人说,行,您说打包我就踏实了。稍等就来。
说着就离去了。
茹嫣正想一男一女究竟是什么人,他们没有那种店主的殷勤,便是面对市长,举止言谈也很有分寸。梁晋生就说了,今天给我们当厨娘的这位,是一个大学教授呢。
茹嫣听了一惊,教授来开这种小餐馆啊?
梁晋生说,小餐馆?可不小啊,就是那些外国领事啊,专家啊,跨国公司总裁啊,要来吃也得排队呢。她一天就只做晚餐两席,一周只做二四六三天,比那些专家门诊还难挂号。
梁晋生就说到此人背景。说她家祖上几代人都是做宫廷御膳的,清代御膳的主菜就是鲁菜。到了她这一辈才没干这一行了。但是多年来的家传手艺耳濡目染道听途说,身上就有了灵性。退休后,拿了先人留下的菜谱,严格按谱制作,果然不一般。有朋友们来,也让他们尝尝当年皇上太后吃的玩意,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后来干脆就做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收费很贵,爱来不来,没有熟人介绍,不接受陌生人的订单。还有一条,不开发票,要吃私人掏腰包。没想到这样反倒更紧俏。到这里来吃一餐饭,成了一种身份和品味的象征。有食客说笑话,这里边的每一根葱,都是有高级职称的人摘洗的。刚才那位领座的老先生是她的丈夫,一位退休的医学教授,你要是谦逊一点,还可以向他咨询一下哪些该吃,哪些不该吃。
茹嫣说,自己说是个山东人,其实除了有一半父亲的山东血缘,其余和山东没什么关系呢,连老家都没回去过,更别说什么鲁菜了。母亲是江苏人,倒是扬州菜还常常吃到。在家里,母系文化是强势文化。
说着女主人就端上了第一道菜——奶油海参汤。汤色r白,海参黝黑,漂浮着些翠绿的葱段和香菜,极简洁。梁晋生就给茹嫣舀了一小碗。这里没有服务小姐,酒菜端上来,一切都自己动手,也自在。茹嫣用小勺往嘴里送了一口,温润鲜香,不知这清清淡淡的汤水,是如何做出此等口味的,再吃一小片海参,软而不烂,很柔和的口感,且没有一点海腥气。只有这缀着许多小突起的海参,让她记起了山东。每次父亲老家来人,都会带来许多海产,其中就有海参,大拇指头大小,一段黑木桩似的,闻闻一股咸海风味道。待到妈妈将它们发开,就一下大出许多倍来。
喝完汤,梁晋生才给两人倒上红酒,说,吃鲁菜,讲究喝红酒。
梁晋生诡异地问,今天什么日子?
茹嫣说,正月十四啊,这年差点就过完了。
梁晋生说,还有一个重要的日子。
茹嫣突然想起来是什么,刚才一路上看见卖玫瑰花的,心里就感动起来,嘴里却故意说,你的生日?
梁晋生说,这样说,也行。好,为我们的生日,轻轻干一下。
接着,女主人就一盘一盘地上菜了,锅榻海蛎子,糖醋黄河鲤,清蒸加吉鱼,青韭炒蛏子……
不知怎么的,茹嫣不敢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往深里说下去,便一边叫着菜多了,一边就问,怎么不叫罗师傅一起来吃?
梁晋生说,他不会来的,叫他也不会来。
茹嫣问,为什么?
梁晋生说,他们有自己的规矩。
茹嫣说,那就饿着?
梁晋生笑了说,那怎么会?他会在附近找一家小饭店吃,这样自在。
说着话就有电话打进来。梁晋生接了电话,脸色就紧了,直说,知道了,知道了。
接完电话,就有些走神,半天没接上刚才的话题。
茹嫣问,有事吗?
梁晋生说,没关系,大过年,总得吃饭。
两人就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
又有电话打来。梁晋生接完,就说,看来不让我们安神吃完这一顿饭了。
茹嫣本来饭量不大,差不多也就饱了,便说,你去忙吧,我好了。
梁晋生苦笑笑,叫来女主人,结了账,打了包。匆匆出门去,罗师傅已经站在车门外候着了。
上车后,梁晋生对茹嫣说,今天委屈你一下,先把我送到地方,然后罗师傅送你回家。
小车一路疾驰,闯红灯,压黄线,违章超车……所有罚款扣分吊销执照的事儿都干。
茹嫣问,警察认识你的车?
梁晋生笑笑,用嘴努努罗师傅说,你问他。
罗师傅也笑笑说,一般时候,我也不违章的。
车到一家僻静的宾馆前停下,梁晋生对茹嫣匆匆说了再见,推开车门大步向里面走去。
回家路上,茹嫣问罗师傅,还有饭局啊?
罗师傅说,哪是饭局呀,这是什么地方?不知道?这个宾馆已经被征用,是市里的“防非典指挥部”呢。那些不能回家的医生、专家,都住在里面。其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