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个以貌取人的世道呀。青娘这才想起来,哦,怎么能忘记已经换了张好看的面皮?占着好资源不懂用,真个是笨蛋。
这下倒也不慌了。她这张脸啊,藏在花幽谷十来年,这外面世界的人可从来没有见过呢。
当下揩着鬓间碎发作羞赧模样福了福身子:“小哥哥好生严肃,奴家丈夫在边疆打战,我一人独在西门巷口洗衣缝补为生。昨夜兄长从城外递来消息,说嫂嫂今日怕是要生产,嘱我快快前去帮忙则个。”
说完了,忙从怀里掏出几颗铜板往哨兵儿手心里一塞。
凉凉的指尖抚上少年暖热的掌,一对年轻的男女瞬间双双脸颊泛起了桃晕。
啧啧,小娘子啊,你那肤色真真动人。明明才是初春,树叶还不及吐芽儿,怎生的被你这一笑,却瞬间度到了繁花似锦的初夏。
小哨兵脸蛋更红了,虽昨日接到圣上亲喻,但凡与娘娘有一丝相像的女子都不允放出城去。可是这小娇娘,肤白唇红的,一副平民人家新嫁媳妇模样,哪里像那个妖精一般的瞎眼娘娘?当下也不盘查了,小心搀了青娘一把,骨头好似软到了石榴裙下:“出去吧……如今世道还没安稳,嫂嫂出城小心。”
“好咧~~谢过小哥哥。”青娘抿嘴笑。转过身,细腰儿款款摇曳,很快便隐在了官道小岔路旁。
……
一路峰回路转,转过几道弯弯,方才行至老梧桐树下。
多少年的老树了,开了春也不见吐新芽。树下早候有两辆马车,那近处的一辆车辕上有白衣翩翩佳公子正在吹笛,薄凉晨风将他一面宽长的袖子吹得呼呼乱舞,空荡荡的咯人,他竟也不知留意,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笛声很低,似在轻语浅诉,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听得很是舒服,那人从来有这样的本事,一曲笛子就能惑人心神……可惜她如今早已不迷他了。青娘也不打扰他,软着步子往另一辆马车方向走去。
那另一辆车篷外正坐着一对好看的母子。
少年生得俊美,布条儿简单束着发,一身白衣粗裤,远不如当初的讲究,眉眼间却漾着少见的和乐,将一颗小暖炉往紫衣美妇手边儿一递:“这会儿还不来,兴许又舍不下我七皇叔,不来了。母亲还要准备等她多久?”
“她那样的女人,必然会来。你若不信,我便同你打赌好了,赌你枕下那两壶酒~~呵呵~”紫苏紧了紧身上鹅毛薄毯,懒懒地将脑袋往少年肩上一靠……有儿子真好啊,早知如此,当初再是恨他也要和青娘一般,还没生下来就大着肚子逃出去,省得到了如今才知道什么是人间温暖。
“咳。”不枉我二人姐妹一场,青娘咳了咳嗓子,挑眉轻声笑:“用不着打赌啦,你看,我这会儿已经来了。”
那母子二人闻言便看过来——杵在树下暗影里的女子,身段如往常一般袅袅婀娜,可惜红唇白脸却不过只有十岁模样,着一身素衣,安静又贤良……该死,雀斑去了哪里?妖精褪了皮嚒?
却是个久经风尘的角色,紫苏一瞬愣怔,秒秒间又复了颜色:“哟,果然是这世上第一虚伪的女人啊。认识这二年,到了今天才知你里头原藏着这样一副好皮囊,枉我时时觉得冤枉,此刻却是败得心服口服了……怎麽?受不了那个男人娶别的女人,终于舍得走了呀~~”
“是啊,比不得你大方。”青娘站在暗影里,听紫苏说完了便弯唇笑起来。这个死倔的女人,前一秒还在盼自己不来,来了嚒,又要尖酸挖苦人。
她如今的脸啊,不笑的时候清清冷冷,像个读书的女先生;一笑起来,那眉眼间的风情却再也遮藏不住,此刻脸颊上又泛起了桃花,连女人看了都心生荡漾。
也是,天生的妖精角色,如何要去披那贤良的皮?
紫苏又笑:“你这样走了,不同他说一声,不怕将他疯麽?”
怕提谁,非要提谁。青娘敛了笑,款款走过来:“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位麽?找不到心尖尖上的女人,就将自己化成了魔鬼……不告诉他才好呐,顶好急死他,他才会早早随了我来。倒是你们,如今出了城可要去往哪里?可别藏得太紧了呀,兴许哪日还要找你儿子回去做皇帝呢。”
心里头没有底,嘴上却偏偏要说得很有底气。
可惜这感觉啊,紫苏早都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
紫苏桃花眼眸里漾着d悉浅笑,都说女人嬗变,说的却是那些没动情的女人;那动人情的,除非痛极,便是一意钻进去不肯回头了。却也不去揭穿青娘,都是一样的角色,只懒懒道:“要同我们一起走麽?”
青娘心里头暖暖的,谢紫苏的不揭穿:“不了,我喜欢一个人。”说着,故意看了看对面马车上静默不语的萧木白。
萧木白的笛声早已了断,此刻正愣怔看着青娘,她的眉眼从女童到少女,每一刻都未曾离开过他视线,可是隔了这两年,白的依旧白、红的依旧红,却怎生得忽然这样陌生?一颦一笑,再不是他能揣摩得透。
听见青娘说话,知她话里生分的涵义,那空d的眸子便浮起一丝寒凉:“我送你一程,就走。”
青娘点了头,才不理会他的失落:“也罢,一个人走也无聊。”
“哦呀~~那不如也送我父子一程,一家人团圆岂不是更加热闹?”只话音才落,岔路口却忽然传来一声y凉凉的熟悉嗓音,带着一贯玩味的戏谑之调。
仿若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