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畏浮云遮望眼(3)
再次以新的身份踏入巍峨雄浑,浮光跃金的九重宫阙,心旌神摇,一切飘渺恍如隔世。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万里锦绣江山避不开滚滚狼烟四起,碧瓦朱墙禁宫免不了剑影刀光隐匿。
油壁轻车直入宫禁,稳稳停在仁熙殿前。一脚踏出鸾车,素衣长裾窸窣曳地,裙摆淡绣清雅莲瓣,璎珞环佩玎珰轻响,缓缓掠过玄色玉石砖面。
来时在殿外有宫人俯首恭敬行礼,唤道,“慕先生‘‘‘‘‘‘”我点头无奈轻笑,笑容温和而疏离,侧身步出几步,仍见他怔怔站在原地,面上似有片刻恍惚。
算算时辰就快要退朝,我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敛襟肃静站在青玉案前。龙首鎏金铜鼎里香烟袅袅,檀香中夹杂点点墨香,清新雅致,沁人心脾。
正自愣神,耳畔倏然传来纷沓脚步声响。这脚步声如此钝重,似是挟裹了无尽的怒气,让人心下不由得凛然。诧异抬眸看去,正见宣武帝一身耀眼蟠龙锦衣如疾风闪电大踏步走近,高冠束发,旒珠深垂,盛怒之下仍是处处透出至尊天子威仪。
“这些个前朝老顽固,非要朕动手不可!”宣武帝一掌恨恨劈向龙案,突然抬头看我,咬牙闷声喝道,“明日你也入朝,原本朕心中多有顾虑,方免你朝觐,现在不必了,都是朕的臣子,有何可避忌的!朕倒要看看这些个老顽固究竟还能怎样!”
我一愣,却又瞬间明白他的语中所指。那些前朝们本就年老迂腐,自然容忍不得一个女子与他们同朝为官,甚至于品阶相近,方才定是在朝堂之上齐齐参奏我,同时引经据典,长篇大论,驳得宣武帝忍无可忍。
“你坐吧,以后那位子就是你的。”宣武帝一手抚额,一手随意轻指我面前的青玉案,继而阖目长长一声叹息。一旁李亭海忙捧上一杯尚余有热气的贡茶伺候他饮尽。
“皇上,太子与大臣们已在殿外候着了‘‘‘‘‘‘”
“传!”
耳听衣袍轻触,脚步细碎渐渐走近,敛襟刚要起身,宣武帝却淡淡开了口,“你坐着,无妨。”
面上微一错愕,我只得按住不动。这话亦传进刚刚进殿的一众朝臣耳中,我抬眸看去,果见他们个个目露惊异,漓天澈却是淡淡含笑看我,发浓似墨,面色温润如玉,身量颀长,仪态优雅从容。
太子与一众朝臣刚一坐定,宣武帝便深沉开了口,“你们整日进宫出宫,就没瞧见武定门承天门都已经损毁成什么样子了么?为何朕一直没有瞧见有人上提议修葺的本子?”
“皇上,此时尚在正月里,宫中破土动工实在有些不妥,臣等早已打算过了十五便呈递奏折,请求户部拨银修缮两门。”吏部尚书洛远承急忙应声。
“不必了,现在就拟诏,过了正月即时动工,朕再也不想在这宫里看到那魏贼谋逆所遗留下来的一丁点儿痕迹!”
殿前一时沉默,一旁忽有青衣宫人低头躬身将一张空白玉轴宣纸及已经研磨好了的云蝠纹朱砂墨恭恭敬敬摆放在我面前。我微微一愣,方知这诏书内容要由我来撰写,忙执起紫玉狼毫笔,略微沉吟之下,将方才宣武帝之意稍加修饰,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父皇,突厥汗王请求和亲一事‘‘‘‘‘‘”
漓天澈淡淡开口,话音未落,我却心中一窒,“突厥汗王”四字如针如刺,字字透入心中。穆勒那张面如刀刻,浓眉鹰目的脸霎时涌进我的脑海,执笔的手一时微微发抖。
“突厥此番主动示好,除了请求将一位公主远嫁中原,嫁妆更是无比丰厚,割让边境游牧富庶之地焉蛰,带来大批宝马及异香,其余西域珍宝数不胜数。”
“哦?”宣武帝倾身伏在龙案上,目中有精光一掠而过,“看来先前两方交战,对其倒是大有震摄‘‘‘‘‘‘”
略一沉吟,竟转头向我,语调微微抬高,“你怎么看?”
刚将拟好的诏书递给一旁随侍的宫人,闻听手上一僵,只得敛眉道,“只怕其另有所图。”
“怎么说?”
“此前一役突厥虽然战败,待其稍加休整,依然兵强马壮,势力不容小觑。撇开其野心不谈,若是皇上同意与之和亲,只怕这突厥公主的回门之礼也要准备个大份的了。”
语声淡漠,最后一句竟似调侃。话音刚落,面前众臣尽皆点头,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纷纷。漓天澈抬眸深深看我,目露赞许。我微微一笑,点头算作示意。
宫中一日竟如一年那般长,太子及众位大臣走后,代宣武帝批阅成堆的奏折,结束时手竟有些酸抖。好不容易出得殿外,却已是一轮冷月照寒宫了。
抬头看向浓重天际,明月黯淡,冷光微薄。重重宫阙银装素裹,一眼望去,寒凉彻骨。从不知道,夜深时分的皇城,竟也是如此的空寂廖然。
“冷么?”身后倏然传来一句似曾熟悉的关切嗓音。
我忙回头,漓天澈一身玄色狐裘风氅,长身玉立,雍容贵气,不知何时静静站在了 。 想百~万\小!说来
不畏浮云遮望眼(4)
“不冷,多谢殿下关心。”我轻声道。
“不用。”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漓天澈轻叹一声,如玉面庞浮起一贯沉静温文的笑容,“冀儿长大了许多,你若闲来无事,可以去东宫看看,元容‘‘‘‘‘‘她一直都想当面谢你。”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