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留意到他,而林致远与船夫的对话,他也听到。林致远没留意李辰明也在甲板,因此辞别船夫,打算继续钻回船舱,抬头正好撞见。林致远不清楚这家夥什麽时候站在甲板上,但猜测他可能听到自己与船夫的对话,顿时尴尬而恼火。
“你不是金华人吧?”李辰明轻笑,不仅没为自己昨夜的过错反省,还很悠然。
“老子就是金华人,不过是几百年後的金华人,反正老子说什麽你都听不懂,离老子两米开外,靠近老子就揍你!”
林致远在李辰明面前,不再装小顺民的样子,他卷袖子叉腰,装腔作势放狠话。
“老子”这种粗野自称,李辰明自然听得懂,他看著林致远目不转睛,不是因为他被唬住,而是觉得林致远文静时是一幅模样,凶悍时是另一幅模样,倒是有趣。这恶仆敢冒犯主人就算了,这趾高气扬的性情却不知道是怎麽养成。
“你可知道侮辱斯文是什麽罪吗?”李辰明口吻不改。
林致远还真听说过“侮辱斯文”罪,当初他和乞丐们上街行乞,见衙门抓人,好奇去围观,一位秀才状告一位屠夫侮辱斯文,说屠夫当众辱骂他。倒霉的屠夫被打了十杖,惨号得跟杀猪似的。当时林致远曾很吃惊地问乞丐,屠夫不过是骂人而已,居然要挨打。乞丐们说那秀才虽然只是个秀才,但是也算有功名在身的人,是县官、知府的门生,你骂官老爷的门生肯定要收拾你。听得林致远直呼封建社会真没人性。林致远摸下自己的屁股,顿时蔫了,但他是不服气的,又说:“你想欺负我在先,你报官我就这样说,看谁有理。”李辰明再次看著林致远,陷入沈思,林致远的智力并无缺陷,这点相处这几天可以确定,但是林致远有时候说的话,让人哭笑不得。
“喂,说话啊,你以为老子怕你。老子等船靠岸了就下船去,不干了!”林致远以为李辰明理亏,继续张牙舞爪。
“你现在还是李家的仆人,我倒是可以逐你出去。李福,打他一顿,轰出去”
李辰明与林致远说话时,李福见林致远如此目无尊贵,就十分生气,听到李辰明说要把林致远逐走,他很赞同,也很乐意动手,抽把扁担就要打林致远。
小杖则受,大杖则走,林致远认定自己没错,小杖大杖他都不挨。在林致远看来,李辰明仗势欺人,他又不把半头白发的李福看在眼里,叉腰对李辰明说:“你敢打,老子就报官!”李辰明对林致远这些可笑的话,一律是面无表情对待。眼看李福扁担招呼过来,林致远只得跑,於是李富追,林致远跑,两人绕著桅杆跑了一圈又一圈,李辰明摇头回了自己的寝室。
林致远不懂古代主仆间的地位差距,像他这样当众对主人无礼的仆人,被主人家打残了,他的家人都不好去闹官的。
林致远别的不行,他是年轻人,腿脚肯定比李富利索,李富追累在一旁喘气,他还像猴子一样活蹦乱跳,张扬叫道:“我看你比我老,才不跟你抢扁担,你想打我?我打你还差不多。”李富气得要吐血,可也无可奈何。
闹剧过後,船靠岸,林致远脱去李辰明拿银子给他买的衣服,挽了个破包袱,摇摇摆摆下船去。
站在船头的李辰明看著林致远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李福气不过说:“六相公不该这般纵容他。”李辰明笑回:“他想必是在山林里长大,不晓世情,犯不著跟他计较。”
从下船迈出第一步开始,林致远就开始犯愁,他几乎身无分文,没有宿处,没有相识,想回绍兴与“老爹”他们聚会,他还不认识路。留在这里,难免又要沦落为乞丐。要说乞丐也划分区域,外来的乞丐,也会受到本地乞丐的排挤,林致远心里骂道:操,连乞丐这种职业都有地域歧视。
此时天近黄昏,好在还没入冬,在外头过夜也不至於冻死,林致远在天黑前,寻处过夜的地方,他坐在别人家门外避风处歇脚。说是避风,还是冷得人直哆嗦,他肚子又饿,这几天的仆人生活──能吃饱有暖被窝躺,使得他再不想流落街头当乞丐。
他在又冷又饥中睡去,睡梦中梦见他生日,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大餐,吃著吃著,牙牙(宠物狗)咬他的裤筒,一直在扯动,咬住就不松口。“再不松口,把你炖了。”林致远说梦话,拍打他肩膀的人只得更大力,终於把林致远摇醒。林致远被人从美梦中唤醒,心情十分不悦,而唤醒他的人却很和蔼地说:“你不要在这里睡。”林致远以为对方赶他,起身要走,却又被这人拉住,“已是深秋,夜里风冷,你随我来。”要是换作以前,林致远听到这话一定屁颠屁颠跟著过去,可是灯笼下,他看得清与他交谈之人乃是位年轻男子,容貌端正,平易近人,他心里不安,李辰明教他学会不能以貌取人,及这世界上有衣冠qín_shòu这种生物。林致远迟疑,就听到门内传出女子的声音,那声音说:“夫君是在和谁说话。”林致远听到有女人,而且这女人管这人叫夫君,那麽他应该没那麽幸运,又遇到一位变态。
提灯男子在前领路,林致远跟随在後,女子不见生人,已回房。提灯男子将林致远领至一间仆人房,房里伏睡一位十四五岁的小僮,提灯男子将小僮唤醒,叫小僮和林致远一起睡。
提灯男子离开,小僮挪出位子给林致远。林致远躺在温暖被窝里,和小僮闲话,小僮说他家主是位教书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