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行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起身便朝着门外走。何嘉荣在他身后粗喘着道:“好,好,是我先招你的,所以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最后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对自己的老师说话!”
顾景行已经穿好了衣服,闻言停在了原地,踟躇片刻后转回到他床头低声道:“厨房里烧好了水,茶几上有消炎药,你起来自己吃。”他抬手往床头柜上放了样东西,毅然转身道:“我走了,老师再见。”
何嘉荣扭头去看,只见那是他家的公寓钥匙,上面挂了一只他买来亲手栓上去的小狗挂饰,正睁大了眼睛天真地望着他。
第二十八章 味道
何嘉荣中午下班刚刚锁上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余梦槐在走廊里费力地偏着身子走着,身后拖了一只大约有她本人三分之二高的巨大行李箱,表情狰狞,头发乱糟糟地在脑后拢成一把暴躁的马尾。他连忙出手接过来,打趣道:“这是从哪儿逃难回来了?”
余梦槐手里蓦然一轻,感激道:“嘉荣老师!今年我们新开了两门外语课,让我来领书明天给班里发下去,我想着我根本搬不动,就把行李箱拖来装书了。”
何嘉荣说:“要不要我开车帮你运回宿舍去?”
余梦槐轻快道:“我叫了我室友来帮忙,她刚刚说快到门口了,谢谢老师啦!”
何嘉荣拖着箱子朝着教学楼门口走,一面跟余梦槐打听些班里的事情:“你班那个孙晴波,最近又和班里同学联系了没有?”
余梦槐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没听说。”
这孙晴波是个小县城来的姑娘,平日里看起来质朴无华,夹在大学校园里鲜花儿一样的年轻姑娘中间毫不起眼。然而就在社交网络和媒体上大肆报道着女生失联的这一时期,这姑娘却难得赶了一回潮流,成了全校的知名人物——失联了。
刚发现的那两天何嘉荣每天打电话打得口干舌燥,联系家长联系同学,觉得自己领着老师的工资操着警察的心,晚上回家连朋友圈都不敢刷,一打开全是各路人马转发的孙晴波的脸。但随着他对事情的逐渐了解,发现女孩的家人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一会儿说是从没争执过,一会儿又说是怕赌气想不开。他心里存了份疑惑,果然过了没两天班里和她要好的女同学就说联系上了:和家里人吵架了,一个人跑到上海去不肯回来了。
何嘉荣虽然忍不住心里搓火,但听说女孩安全还是大大松了口气,之后时不时跟余梦槐打听些情况。两人说话间走出了教学楼门口,班里另一个女生朝她们挥挥手,快步跑了过来:“嘉荣老师!你怎么在这啊?”
何嘉荣笑着松了手:“中午休息——加油啊,这一箱可都是知识。”
两个女孩嘻嘻哈哈地跟他聊了一阵子,一拖起箱子,表情顿时又狰狞起来。何嘉荣看了仍是有些不忍心:“梦槐,要不要你做班长,我再选个副班长帮帮你?”
余梦槐道:“不用啦,万一顾景行什么时候突然回来了,见我抢了他位置还不跟我急呀?”
何嘉荣沉默了半晌,苦笑道:“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了。”
半年前顾景行说了分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家,两个人从此断了联系。何嘉荣总觉得只要开学后见了面就一定会有转机,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随着学生们回到校园,他等到的不是转机,而是一张别人转交的顾景行申请到美国交流学习的报名表。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那一段时间的感觉。他本以为自己和顾景行交往的时间并不长,还没有陷入多深,但对现实的不可置信、希望忽然破灭的绝望、骤然回到独身一人的孤独、被年轻人抛弃的不甘心和对曾经的爱人变得如此冷漠的气愤轮番冲击着他的头脑,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和自己亲近的学生,也不知该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好用一刻不停的工作麻痹自己,去忽视掉胸口被重重压着一般的令人窒息的疼痛。
晚上加了一节每个学年都要开的就业指导课,回到家里已经九点多了。屋里的窗子一直开着,夜里风有些大,茶几上的零食包装袋都被吹到了地上。何嘉荣用脚将袋子都踢到垃圾桶旁边,便拖着脚步进了卧室,沉沉地倒在了床上。
拿着手机随便刷了几下,就响起了电量不足的提示音,他烦躁地呼出一口气,伸着胳膊到地板上摸充电器的线,捞起来时不小心勾到了床头柜抽屉的一角,发出“咣当”一声巨响。何嘉荣吓得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刚好看到被勾开的抽屉缝里,露出了一点蓝白条纹的颜色。
——那是他刚刚对顾景行动了邪念时,鬼使神差地带回来的,给顾景行擦过汗的手帕。
那手帕一直扔在他的床头柜里,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上面留着暗黄色的汗渍。只曾经有一次顾景行拿套子的时候看见了,缠着他问是不是偷偷藏了自己用过的东西,何嘉荣羞得满脸通红,仍是嘴硬着不肯承认,直到被干得意识涣散才不小心点了头。顾景行为此颇为得意,事毕之后又擦了自己的jīng_yè给何嘉荣闻。已经恢复了体力的何嘉荣毫不犹豫地一脚将他踢下床,宣称再敢提一次就让他永远失去shè_jīng的工具。
此时看到这件旧物,那时的甜蜜情事似乎就在眼前。何嘉荣不由自主地将那手帕送到鼻端闻了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上面似乎还有股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