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弦也笑嘻嘻地站起身来,心下大骂p,不必多礼却不早说?待老子都磕头跪礼了才来客气客气,当了皇帝这脾气果然见涨啊!
“阿弦可是出息了。”周敦叹息着,让人拿了个锦墩过来,“坐,你站着都快比朕高了。”
厉弦微微一屈腿,瞪大了眼睛,大声道:“我混了这么久,也不过是个小小屯田校尉,能出息到哪里去?我这身板,又如何有皇上您的伟岸巍然、光可鉴人?!您看着我好,大约叫做爱乌及乌,自家看着长大的蛤蟆都比别人家青蛙俊些。”
周敦被他这无耻的草包马屁说得差点喷笑,憋得咳了几声,才呸道:“还是这般不学无术,你当我是镜子还是城墙?!还光可鉴人、伟岸巍然……”
“皇帝姐夫,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还不知我有几斤几两么?”厉弦也叹。
周敦笑骂几句,言笑晏晏,倒也有了几分当日还是皇子之时,与这混账一同玩闹的兴味。
“你那祥瑞又是怎么个意思啊?木薯、五彩粟也就罢了,那些麦种当真有五石亩产?阿弦,你可莫要弄些糟物糊弄于联,欺君之罪你这小身板可担不起。”
周敦盯着厉弦的眼睛,将手中的玉如意搁在他的肩膀上,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敲打。
“我哪里敢欺君?!”厉弦忙不迭地大声道:“良种是其一,种植的方法也很有讲究。皇上您是知道的,我就爱捣弄些机关物事,在京城南苑庄子就弄了些水利机械,到得西北那处,地广人稀的,也就由得臣下甩开膀子随心干,几千民众辛劳,我也是绞尽脑汁,这才种出了这等丰产的好粮食。”
“呸!你又费得什么力,还不是你家好舅舅帮衬?”周敦啐了一口,斜睨于他,却见这小子嘿嘿嘿地笑,既不否认,也未就此认下。
他从鼻子里轻轻冷哼一声,又道:“你在西北边塞历练,确实长进不少,我本以为你在那里呆不得几月就要哭着喊回来,倒是真没想到你能在那里干出这番成就。
厉相已有年岁,阿澹也只有你这个同胞的亲弟弟,此次既然回京,朕赏你提上两阶,领个肥差,在京里呆上几年,替朕将皇庄好生理理,种种你那有五石亩产的麦子,也让司农的那帮蠹虫好好学学,来日推广天下,也是造福万民的功业。”
“皇上!您这真是高看我了,那麦子我认得吃,可不认得种,连那种植之法都是下人帮我理的,留在京都与厉相大眼瞪小眼,憋都憋屈死我了,哪里还会种什么麦!”
厉弦嗷嗷叫唤,甚是委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厉家的千里驹另有其人。京城呆了十几年,我早就呆腻味了,反而在西北广袤天地,臣倒是活出了另一番滋味。臣不敢贪恋京城繁华,愿驻留西北,为我皇守土复开疆!”
“守土复开疆……”
元和帝似笑非笑地念着这一句,抬脚轻轻踢了下跪地信誓旦旦的小小屯田校尉,叹道:“好志气!朕便成全了你。”
“多谢陛下。”厉弦眉开眼笑地抬起头,脊背汗湿了一片。
“你阿姐身子沉了,叨念你好几日,朕的耳朵都被你的名字磨起茧了。趁着宫门尚未落锁,去见见皇后罢。”
“喏。”
厉弦如今身为外臣,年纪又长成,自然不能进后宫,既然皇帝有恩旨,自是拨了一座外殿让姐弟俩一叙别情。
穿过长长宫墙夹成的小巷,阴暗的天空都似被阴影中的高墙划成了一条条,一格格,支离破碎。
星子寂寥,月色黯淡,一排长长的灯笼照在前路上,无声的人影被拉得长长的,重重嶂嶂,倒似是鬼影一般。
厉弦随总管太监田喜走着,周围明明有十几个内官,却鸦雀无声,只余极轻的嚓嚓脚步,憋得他浑身压抑又难受,真想扯嗓子嚎上一声。可这里是皇宫,天下至尊至贵的所在,他的阿姐余生将要慢慢消磨度过的地方。
厉弦只觉得心头闷闷的,有一丝痛。
“田公公,皇后身体可好?”趁着行路,厉弦向田喜打探一二。
“厉大人有心了,皇后娘娘如今只是月份有些大了,身体倒是不差,您不必挂怀。”
田喜细声细气地说了几句皇后日常饮食起居,脚下不停,很快便到了太安殿前。
“厉大人,请。皇后已在殿中等候了。”
厉弦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着心头的激动之情,迈进了太安殿。
阿姐,我来了,你好么?
第142章 那时
太安殿中灯火辉煌, 灿灿烛火映得端坐凤位之上的美人艳若桃李。
厉澹戴着金灿灿的凤冠, 着一袭暗红的常服, 金锦与玄墨织就的滚边,暗金绣凤华贵异常,更衬得她面如桃花,肤若凝脂,一双凤眼似秋水寒星。
望着厉弦, 她的眼中再没了旁人,红唇微微颤动, 终于呼出一声:“阿弟!”
厉弦的双眼, 在走进这深宫大殿之时, 早已湿润模糊,此时哪里还忍得住,他高呼一声“阿姐!”飞奔而上, 哪里还记得行什么礼, 记得这座上的是大燕的皇后。
“哎哎!厉大人,不可无礼……”田喜急得直喊,伸手就欲抓住这不识礼数、大呼小叫的厉家子。
“放肆!”
厉澹忽地站起身来, 一声大喝,秀眉凛然, 眼透寒意。她的肚腹已经很大, 坐在座上袍服遮掩还不明显,这一站起身来,纤弱的身姿挺着硕大的肚子, 站在那里都有些颤颤巍巍,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