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虚实实,影影绰绰。一点小把戏罢了。”影朝他笑着颔首,又伸手在云山眉心一点,道:“你驱影已然内力凝实,只缺这一道引子。我借你一颗种子,来日你修炼好了,还我便是。”
顾云山点了点头,却又问道:“你要走了么?”
影道:“我在这里,就是等你们道别的。我与段非无的仇怨是我的心魔,我必须去解开。”说到此间,他语气微沉,眼底漫起一线寒芒。
顾云山默了片刻,道:“若你找到段非无,定要告诉我。若是三年之内,我便去求师父,讨个假。”
“我们寒江城正追查此事,影哥到时候可来寒江城一叙。”应竹说着,顿了一顿,犹豫片刻,对顾云山道:“云山,我这些日子也要走了。”
顾云山叹了一声,道:“我猜到了的。太白弟子每年的这个时侯都要回秦川了。是什么时候?”
应竹道:“明日一早。”
“我不送你了。”顾云山说着,颇为不舍地替他理了理衣裳,将手搭在他肩头好一会,才要收回去,却被应竹握了一握。年轻剑客朝他眨眨眼,道:“我明早再走。”
“咴咴——”
两匹大宛马发出细微嘶鸣,刨了刨地上的细沙。六月的燕云着实太过酷热,约莫已是酉末,日头却仍眷恋着远方的怪石林。它不肯走,等的人却尚未来。马的主人一个靠在枯死却挺拔的胡杨树下,另一个坐在树枝上晃荡着腿,有些耐不住性子:“师父,那人怎么还不来?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从这儿折返凤鸣绿洲还得半个时辰呢。”正说话间,又轻咦了一声,道,“诶,我听见了驼铃声,你说是不是我们要等的人?”
应竹微眯了眯眼睛,望向碧蓝的天际与金黄的沙土相接的一线,好一会儿才瞧见一个人影牵着一匹骆驼走来。他捂着一身墨色的道袍,衣上沾了不少烟尘,人却精神得很,瞧见应竹便招了招手。
“久等了。”来的人正是顾云山。他朝应竹歉然笑笑,道,“本说下午就能到,不想入了大漠,马便走不动路了,路上买了匹催不得的骆驼,性子比我还慢。这位小兄弟是?”
“是我徒弟,叫唐一年。”应竹介绍的时候,眉眼显得十分柔和,“他少时在燕云呆过一阵子,对这块熟得很,我喊他来做个向导。”接着又对唐一年道,“这就是顾云山。”
这唐门弟子瞧着年纪尚小,约莫十七八的年纪,眉眼青稚却十分活泛,上下打量了一番顾云山,道:“你就是害我们在这里晒了半天太阳的家伙呀,皮都要晒掉一层了,哎,你要怎么补偿我师父?”
顾云山忍俊不禁,反问道:“哦?你想如何补偿?”
“我怎么知道。”唐一年怏怏说着,眼珠一转,又道,“不过我的话……我听说你剑术好,不如来打架吧?”
“果然是阿竹教出来的徒弟……”顾云山哈哈笑道。
“他啊,年少气盛,刚入寒江城就放下话要把前辈们挨个挑一遍,结果第一个就找上了一个喝得半醉的真武道士。”应竹说着,将系在胡杨树干上的缰绳解了,将其一递到唐一年手中,摇头笑笑。
“……你说笑师兄?”顾云山看向唐一年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同情。
“师父你又说我,我已经练熟了控鹤擒龙,这一回可不知道谁输谁赢!”小徒弟撇撇嘴,挺直了腰杆,显出几分少年人的骄傲来。
“是、是,是比上回进步不少。”应竹答道。
唐一年闷闷不乐地哼了一声,踢了好几脚沙子。顾云山瞧着好笑,牵着骆驼跟了上来,问应竹道:“咱们才三个半月不见,你哪里捡来的徒弟?”
“是今年刚进寒江城的新人,我带他做过几回任务,后来就拜我做了江湖师父,其实也没教得了什么。”应竹说着,听见唐一年在后边嘀咕“什么叫捡来的”,又笑,回头拍了拍他脑袋,“好了,唐大向导,我不认得路,你走前头?”
“诶。”唐一年应了一声,与顾云山错身而过时微微侧移目光扫了他一眼,却没有停留地翻身上马,往前边探路去了。顾云山正与他四目相接,虽只触到一瞬,却忽觉心头一凛,再定睛看那与应竹说着话的唐一年,那感觉却又无迹可寻了。他将此事按下,趁着天色尚明跟着两人往凤鸣绿洲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