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了口水,曹爽总算压住了火,头脑也清晰了不少,“朝廷的兵力不外乎分布两处,其一是西线防御蜀汉的关中地区,也就是这里;其二是东线防御孙吴的荆扬地区。后者现在正握在司马懿手里,你们觉得那老狐狸能理会我们的安危生死?”
听他说出了自己本想表述的话,夏侯玄不知该不该庆幸己方主将还算清醒的事实。垂眸静立良久,他突然灵光一闪道:“向朝廷求援兴许并非全然不可行。”
当即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曹爽忙不迭追问道:“此话怎讲?”
在邓飏和李胜惊异的目光中,夏侯玄定定望着他道:“前征东将军,现任车骑将军王凌,大将军此时不用此人更待何时?”
想起芍坡之战后被自己以高官厚禄拉拢过来的人,曹爽阴郁多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和悦,“姑且一试吧。”
“属下这便修书送与朝廷。”拱手一揖,夏侯玄转身出了帅帐。
见状,李胜和邓飏也前后脚退了出去。疾走两步,李胜追上夏侯玄道:“你肯定借由王凌之力能从荆扬战区调来援军?”
停下脚步看看他又看看跟过来的邓飏,夏侯玄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便走开了。
邓飏、李胜面面相觑,再看无精打采来往于营中兵卒,邓飏懊恼道:“早知会这样,悔不该劝大将军来伐蜀。”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用眼角睨他一眼,李胜抬脚往前走去,“还不如想想怎么全身而退,别断了自己的后路。”
轻捶了几下后脑,邓飏边走边怏怏道:“也是。”
从不起眼的营帐后转出来,杨伟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厌恶。拳头反复握紧又松开,他翘首眺向远处司马昭所在的营地,再无犹豫地迈开了步子。
作者有话要说:
☆、针锋(下)
洛阳城里仍是一派春意融融,皇宫里奏着祥和的礼乐,响着经久不变的更漏声。建始殿外铺着灿金的日光,风也是暖的,可这并不能缓解殿内凝重的气氛。
侍臣宣读完了前线送来的求援书,曹芳在丹墀下的众臣间搜寻了一圈,不甚确定地询道:“车骑将军,淮南一线可是你在典兵?”
前趋几步,王凌禀道:“回陛下,正是末将。”
点点头,曹芳继续道:“大将军受困兴势,你且调遣几路人马前去支援吧。”
“陛下,不可。”不等王凌表态,司马懿上前阻谏道:“诸葛恪新败,然野心不减,盘桓虎视我国边境,若此刻分兵前往汉中,难保贼军不会乘虚而入。何况,即使王将军即时驰援,也未必能救大将军于维谷。”侧身看向王凌,他似笑非笑道:“王将军带兵多年,应该明白远水难救近火的道理吧?”
“是。”在他蕴着压迫感的注视下,王凌不自觉地伏低了身子,据实向曹芳分析道:“太傅所言甚是,荆扬之地远距汉中,只怕末将所领援军未到,驻扎涪陵、成都的蜀军就先一步到了,兴势困境仍不得解。到时,万一吴军再发起突袭,末将恐怕回师不及,边陲震动。只是……”偷眼瞥了下司马懿,王凌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替曹爽说两句话,“大将军兵陷汉中,我等袖手旁观未免有失妥当。”
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司马懿不做反应,但许多话,早已不需他亲自开口。那些在近年的改革中备受打压的世族老臣听说曹爽战场受挫非但不以为忧虑,反而纷纷跳出来指责他出站前的一意孤行、刚愎自用。
殿上的参奏声此起彼伏,司马懿听着,在心里冷嘲了一番曹爽的境遇。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他开始对这种毫无意义的落井下石感到厌倦,于是咳嗽一声打断了众臣嗡嗡不休的窃议,“臣以为,当务之急不是追究孰是孰非,而是及早想出应对之策,以打破我军在兴势战场的不利僵局。”
听了半天让人头大的抱怨,好不容易有人肯出来解决问题,曹芳岂能放过,赶忙追问道:“太傅可有良策?”
长叹一声,司马懿沉吟道:“依臣拙见,为今之计不过急还而已。”
“这……”曹芳面露难色,犹犹豫豫道:“大将军挥兵十万直指汉中,取蜀之心可见一斑,想是断不愿轻言退兵的。”
“战不逢时,徒有雄心又为之奈何?善战者亦善败,止损于未败时,后图可期,何必拘泥一时胜负?”有意无意地扫了眼身边的几位出身名门的大臣,司马懿不再言语。
对于他的暗示心领神会,与曹爽积怨已深的世家大臣们纷纷应和,表示赞同司马懿的退兵提议。曹芳任凭他们众口一词,却迟迟不能拍板。
看出了他的顾虑,蒋济同司马懿对视一眼,拱手请道:“臣愿修书奉劝大将军及早回师,以免折损更多兵力,望陛下准奏。”
王凌本想再替曹爽说几句话,可没想到蒋济一呼百应,眨眼的功夫,殿上便有半数大臣在跟着他请命了。手足无措的呆立了片刻,王凌深深垂下头,退回了原位。
讷然地望了他们许久,曹芳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司马懿,终是缓慢地点了下头,“准。”
退朝后,蒋济和司马懿一起出了建始殿,外面的暖阳照在身上说不出的怡人。不紧不慢地走在殿前阶上,蒋济看着前面的人群,长吁道:“朝臣一边倒的唱衰调,我看曹爽这下是彻底顶不住喽。”
半冷不热地牵了下嘴角,司马懿没有做声。
踏下最后一级台阶,两人刚好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