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们就是觉得我麻烦,那就早点把我送走,我也不乐意在你们这个破地儿呆着。”
她吐出一肚子委屈,眼泪也簌簌落下。不愿他人见她模样狼狈,几步又上楼去,摔门,震得天花板哐当响,老房子要折寿。
爷爷愣了愣,“这怎么了,我又说到她的不痛快啦?”
奶奶叹一口气,没吱声,低头继续帮爷爷整理内翻的衬衣领口。
刘宇岩车开至门口,听见房内动静,脸上一副远而畏之的表情,摇了摇头,还不忘点评道:“魔女啊魔女。”
房子里人去了一半,又空又静。日头爬了二更,明媚更甚。
三楼适应南方雨水的倾陡檐顶,包裹着小阁楼,留一页房瓦,开出六边形的玻璃天窗,将屋外阳光赤_裸洒泄,斑驳在屋内女孩交叠搭着沙滩椅的修长双腿上。
她微用力抬着腰,上衣背心便与短裤拉开一段距离,非故意,露出少女美好的腰线。
腰身细细窄窄的,皮肤光滑,唯有肚脐处凹陷下去短短一道,是令人着一眼便不敢再看、慌忙要逃开的阴影。
然而她又平躺下来,只因在旁边的小几台上够到一杯暗红色酸梅汤,颜色上看似苦药,倒还像模像样,别上一片柠檬和玻璃吸管点缀,当真度假。
耳朵里闲散地挂一副耳机,连着不知塞在何处,早已没电的mp3。没有电流传递来音符,只好听耳朵被塞住,空气里漂浮的各种钝重声音。
讨人嫌地,有人在楼下高呼她的名字,“曾贝、曾贝”一遍一遍地叫得人好不耐烦。她在这噪音里忿忿地翻了个身,假装睡觉未听见。
直至交谈声起,那人声音分贝下降,转为正常声量,才算消停。
“……爷爷估计不知道您中午就上码头了,还以为打电话来那会儿您人是才到市里呢。”
接这话的人声线低,有楼上楼下的距离横亘,如同遥遥隔了一层雾,传到她耳边是,是带着磁性的清泠,“是我电话里没说清楚,害得他老人家跑一趟。”
她恍惚,很快明白过来,是远客到了。
不消一会儿,两道脚步声铿锵上楼,惊落三楼扶梯上,一层久无人清扫的薄灰。
曾贝微微睁眼,看向楼梯口。
先一步上来的人,是中午跟她吵得只差干上一架,并且刚刚在楼下喊魂似的叫她名字的刘宇岩。
比她还小一岁,学理科,下学期步入高三。而她给他的定义更偏个人色彩----一位脸上长满青春痘,并且脑子里只有游戏和足球的长舌妇。
刘宇岩提着一只银色外壳的行李箱,“咚”地落在橡树棕的实木地板上,斜眼先与躺着“度假”的曾贝照面,鼻孔里立即飘来一声不屑的轻哼。
“躲这儿偷什么清闲呢?叫你好半天也没有个回响。”他嘟囔一句,大抵是碍于有客人到,不想跟她吵架,语气较之平时,要缓和不少。
他对上曾贝一对轻蹙的娥眉,并在她出声回攻之前,用拇指戳了戳身后的空气,添上一句:“平叔已经到了。”
话音甫一落下,第二个箱子随即着了地,与之同时抵达的,还有提着它一路上楼的陌生男人,终于降落到她视线里。
这位即将成为别墅的座上贵宾、席间要客,未到之前,便被爷爷放在嘴边念叨了好几天。
她心底也知他是谁,谢平宁,爷爷的忘年交。
但也只是知道他,从前并未见过。而今年夏天,他跟她一样,是这座小岛要招待的旅人之一,但同时也是----让她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的,阁楼房间的掠夺者。
她假装一副漠然神色,目光在来人身上停留不过半分钟,抬手,轻佻不定送过去一句:“嗨。”
“她是?”
谢平宁看看她,相识还需人介绍,于是略有迷茫地转向一边的刘宇岩。
“一个傻缺。”刘宇岩对他摆摆手,全然不思及一旁女生的所想所感,“平叔,您不必搭理她。”
说完,像是怕引发下一场战争般,拉着箱子从过道里快步走开,到房间门口,掏出钥匙开门。
谢平宁脚下也未停留,跟上去,正好房门打开。
他进去,下意识扣了门把,将房门关上了。
这是根导_火_索,引爆房间外一颗炸_弹。房间内两人正打开行李箱,就听见一阵下楼声,后一声巨响----又是摔门。
房间内,谢平宁初来乍到,挑了挑眉,有些不明所以。
刘宇岩对着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早已见怪不怪。
“我就说她没礼貌吧,见了长辈,连招呼都不打,连我都不如。”
刘宇岩蹲下身,从一只行李箱里拿出谢平宁的电脑和充电用具,一边说着:“她刚刚在,我不好跟你讲。”
“她叫曾贝,是爷爷大儿子的女儿,显而易见呢,她脾气不是很好。您住在岛上的这段时间,要是能避开她,尽量避开;避不开呢,您就当她不存在,不然就是存心跟自己过不去。”
“要知道,她可是我们这房子里有名的女事茬,你搭理她一句,她可要给你找十件不快的,”刘宇岩一长串话说完,还小声叮嘱一句,“少惹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