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对同类特有的亲切感,加上小小的互动,两人的距离近了不少。
池子里人不少,旁边一个同乡搓~着搓~着挤了过来,忽的一愣。
“看不出来啊……”他冲姜鹿尔挤眼睛。
“看不出来什么?”姜鹿尔后退半步,极力控制自己拔腿狂奔的念头,强做镇定。
“看不出来,饿的这么瘦,还有点小胸~肌——平时没少练吧。”他眼睛越过抹布看向她平平坦坦的前~胸。
姜鹿尔感觉所有血涌上了脸颊。
她身体立刻往下一沉,肩上已愈合的伤口碰到硫磺水,猛然一疼。
“不过。”那汉子摇头,“在这里干活,凭的是真力气,可不是那些花架子。”练得再好,身板力气跟不上,也没用。
姜鹿尔:“……”
他说完顺手在水里淘了淘,摸出块抹布,先看眼程砺,还是果断递给姜鹿尔:“来,帮哥擦擦背。”
姜鹿尔:“……”
程砺上前一步,拿过抹布,面无表情居高临下接话:“他肩膀疼,我来。”
他铁钳似的首扣在汉子肩膀,汉子还没来得及推辞,程砺向前一搓,汉子便身不由己向前猛地一扑,势头太猛,还顺扯掉了旁边狄勇勇的裹身布,两人齐齐摔进水里。
过了一会儿,从水里爬起来的狄勇勇脸色有点奇怪。
他这暴脾气竟然没有去揍那肇事汉子,也不洗了,蒸腾腾的白气间,他一甩身就走了,临上岸时,侧头同情看了眼姜鹿尔模糊而紧张的脸。
泡够了时间,汉子们一个个陆陆续续上了岸。池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姜鹿尔紧张贴在岸边,她的衣裳本来就不能称之为衣裳,刚刚又叫程砺扯烂,只能勉强遮住半个身~子。她正窘迫焦急间,忽然头顶传来一个声音:“衣裳。给你。”
她仰起头,正好看见一双漆黑平静的眼睛,程砺穿着宽大的黑色布褂,弯着腰,一手托着衣裳递给她。
“刚刚吓到你,真是抱歉。”
姜鹿尔摇头,肩膀上的伤口隐隐有裂开的撕裂痛楚,好在衣裳宽大,可以稍稍缓解。
流淌的硫磺水从更远处的泉眼里冒出来,然后加了新药后源源不断冲刷着这汪已经变成灰色的池水。
消毒完的人群都被驱赶到另一处露天的吊屋里,除了头顶有个顶,四下漏风。
在这里他们将进行防疫的第一次隔离检查。
打手负责看押,然后将发烧的人全数带走,熬过十天,就可以进入下一个新的征程。
姜鹿尔伤口被刺激后,轻易不敢动,好在食物充足,加之休息足够,老天眷顾不但没有发炎,反而加快了痊愈。这几日,吃的足够,连带脸上也长了些肉。
男人们在一起,除了升官发财这些话题,免不了就是女人。
如今到了南洋,又基本都是第一次来,原来在客头和乡书上描绘得栩栩如生的南洋女人们,妖~娆的吉卜赛女人、婀~娜的印度女人、涂着白~粉的土著女人……这一切,马上会真实出现在眼前,任谁也不禁心~痒难~耐、翘首以盼。
有人盘算着一年挣下来的钱还得先留下一些尝尝滋味,也有人大言不惭准备带几个婆姨回家——听说多多岛有些女人还得娘家陪送嫁妆才能嫁出去,这样的好事,对这些被聘礼压得腰疼的汉子来说,真是比穷书生中状元娶宰相女儿还要神奇的存在。
但是他们无论讲得多么起劲,都回避着姜鹿尔,偶尔还要附带投过去一束同情的目光。
到底是同乡,冯减雨并不想事情闹大,便责骂关于姜鹿尔话题的第一发布人狄勇勇:“嘴巴不把门,狗窝藏不得食。”
狄勇勇愤愤去骂他堂弟:“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告诉别人吗?”
狄二勇又转过头去骂他身旁的人:“你个豁嘴——叫你保密、保密!”
挨骂的人委屈:“我只说给了我兄弟听。”
他兄弟低头:“我也是……”
一传十十传百,男人八卦起来从来不输女人。
所有人默默对望一眼,同情看向瘦弱的连胡茬都没长出来的姜鹿尔。
啊,难怪这个家伙这么自卑,既不爱说话,也不爱和别人接触,常常一听大家说点黄段子就转头,洗硫磺浴的时候迟迟不肯脱衣服下水……
能不这样吗?
要不是狄勇勇看见,他们都不相信。
这个姜鹿尔竟然是个净了身的男人!
净了身的男人!
要知道,就是在乡下,只有吃不上饭的最不肯要脸面的贫苦人家才会去做这等断子绝孙的买卖。如今大清早已日薄西山,治弱国如修坏室,根基已坏,洋务变法再多也是苟延残喘,皇室和宫廷早已不是改变命运的明智之选。
这个时候送去做太监的,特特多情形是歹人拐骗小孩图得一笔身家,其次便是家中实在贫苦到无以为继的,预备给家族谋出路,这一类,又分为两种,一种是长大后的阉割,还有一种是襁褓中便开始的计划: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