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
他刚做了左小腿截肢手术。
陈牧关上门,没有再往前,而是走过去倚在了窗边,沉默地抽了抽气。
王韶峰将四哥交给了当地民警时,把金明单独留了下来,这是陈牧之前亲口要求的。
办妥人员交接,王绍峰和市局派来接应的两位队友一起押着金明,杜靓妮和毒龙上了车,然后开车从延吉回瑨州,但车还没上高速,在经过一条急速弯道时,被迎面过来的一辆绿色吉普车正面撞停了。
几乎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对方司机直接将装有炸药的沙包带扔进了驾驶位,两位同事随即牺牲,坐在后座看守嫌疑人的王韶峰则本能地将紧挨着的杜靓妮和毒龙推出了车外,然后被威力极大的气流振了出去。
等王邵峰晕头转地爬过去,把卡在车底的金明拖出来时,毒龙和那位少年司机已经不见了,身边只有晕倒在地,尚有一丝呼吸的杜靓妮。
金明最终抢救无效,死在了救护车上,王韶峰和同样受伤的杜靓妮被转到了市人民医院,虽然都从死亡线上爬了回来,但都遭到了重创,王韶峰失去了一条腿,杜靓妮擦伤了脸。
陈牧之前听小幺讲完案情时,才发现从绑架方琛开始,对方就引他们进了一个局,至始至终,都是为了围魏救赵抢毒龙,或许真的是他估错了形势,杜靓妮确实是无辜的生意人?
陈牧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尽量用着轻快的语调,缓解着病房内的忧闷:“老王,方琛救回来了。”
王韶峰沉沉地挣扎了一下,又随之停了下来,动作迟缓而僵硬,好似一举一动,都能给他带来巨大的痛苦折磨。
他的声音因受伤而哑得厉害:“好。”
陈牧看不到他露在外面的眼睛,但单单的一个“好”字的回应,足以让他对王韶峰肃然起敬。
没了腿,警察工作便是走到了尽头,最在乎的东西没了,对阿依莎的照顾和承诺也似乎要化为泡影了,他现在的身心都在炼狱里煎熬着。
“先好好休养,”陈牧苦笑着,好像对他们来说,福祸可以是双至的,受伤了便能安静休息几天,“好了我们再聊后续的事情。”
“老大!”
陈牧刚转过身,便被王韶峰喊停了。
王韶峰侧过身来,露出一双灰暗的眼睛,右眼因结了血痂,上下眼皮紧贴在一起,他努力地瞪大着完好的左眼,重重地吐纳着气息:“老大,你帮帮我,劝她走吧,以后找个好人家。”
“还是等你好了,亲口跟她说,”陈牧看了一眼门外,“她一直都在呢,在等着你见她,毁婚约是件很重要的事,得当面谈。”
“不见了,没什么好谈的,”王韶峰像是笑了一下,“还能谈什么?是我没这个福气。”
“或许她并不介意呢?”
“但我介意,”王韶峰的大眼里充盈着泪,“很介意。”
陈牧靠过去,握着那双无力的手:“老王啊……”
“老大,你可一定要和方小姐好好的,咱们两个,总要成一件好事的,”王韶峰含着热泪,举着颤抖的手,“一定要和她好好的。”
陈牧涩涩地笑了笑,拍着王韶峰的肩:“嗯,好好的。”
“老大,我还能当警察吗?我不想就这么算了……”王韶峰回握着陈牧的手,像在抓着希望的支柱,“没了腿还有手,还有嘴,就是让我当接线员都行。”
“以后的安排,等你好了再说啦,”陈牧将王韶峰推躺下去,拿起旁边的小毯子盖在他身上,“我一定帮着争取,这事交给我,你放心。”
王邵峰涩苦地笑:“有你在,我怎么会不放心?队长,你知道的,我只信你。”
“信我就好好休息。”
“嗯!”王邵峰刚躺好,又说,“老大,你让她走吧,我求你。”
陈牧没再说什么,推门走了出来,然后看到阿依莎还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看着陈牧把门关上,看着门缝一点点合闭,直到里面的王韶峰完全看不见了影子。
半天,她才缓过神:“陈队,他愿意见我了吗?”
陈牧道:“给他点时间吧,好吗?先走吧。”
“是他让你这么说的?”
“是。”
“好,我走,”阿依莎委屈地点点头,终是不甘心,“不是说信一个人,要互相扶持互相坦诚嘛,他这么对我,是根本不信我……”
陈牧看着阿依莎哭哭啼啼,一遍又一遍地对着门内的王韶峰哭诉,怅然地摇了摇头:“他是不信自己。”
“哥,如果是你,也会这么做吗?不过是没了一条腿,不还是他吗?”
陈牧答说:“我不知道。”
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感同身受,他无法代替王韶峰回答这个问题。
“陈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哦,”阿依莎望着陈牧,呆呆地说,“一定要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你不难受,会有人替你难受的,那天送完你们回来,方姐姐一句话都没说,她担心你的……”
陈牧点了点头:“知道了。”
送阿伊莎下楼时,陈牧在等电梯的楼道里看到了杜靓妮。
她穿着条纹衫,一个人从厕所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吊瓶杆。脸上也贴着纱布,包住了右边大半张脸,面庞没了血色,苍白得吓人。
“你来了?”她顿着步子,问陈牧,“方小姐找回来了吗?你们……还好吗?”
陈牧没看她:“很好。”
杜靓妮眼里闪过一丝尴尬:“王先生……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