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飘来一句幽幽的叹息,“奶奶威武。”
作者有话要说: 紧赶慢赶终于没耽误今天更新……
☆、剧场
在考察了不下十套房子之后,江大少爷终于勉为其难定下了海大附近的一个公寓套间。公寓面朝大海,紧邻公园,风景极佳,还方便了朵拉吃完午饭溜达去对面的海洋馆。作为共建单位,海大的老师会定期到海洋馆报告厅做公益科普,今天的趣味讲座,主讲人本是生物所的一位讲师,临时有事来不了,便托小师妹代个班。朵拉虽不是老师,专业水平应付一堂小讲座还是绰绰有余,师姐的讲义很详尽,孩子们也很配合,报告厅里互动热烈气氛活跃,朵拉正暗地里自得,没想到四点一到,报时声一起,满报告厅连孩子带家长竟呼啦啦瞬间跑了个空,把她一个人晾在那里。
朵拉哭笑不得,又有点莫名其妙。走出报告厅一看,负责销售海洋馆周边的梅子两手托腮,也朝着人群蜂拥而去的方向痴望。朵拉拍拍她,“怎么了这是?”
“看表演啊,人鲨共舞。”梅子头也不回,一脸神往地回答。
“人鲨共舞天天都有,平时也没这样啊!”
“了吧。咱们馆人鲨共舞刚升了级,比原来好看多了!鱼多了,灯光音乐换了,最重要是潜水员,我跟你讲啊,那个阿蓝……”
梅子平时不这样。她身材普通相貌普通哪哪都普通,更致命是小时候生病落了后遗症,脚有点跛,比起同龄人要自卑些,朵拉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如此焕然的神采。饶是看过无数次人鲨共舞,她也按捺不住好奇了,丢下还在柜台后面喋喋不休的梅子,信步走向海底剧场。
果然是升级了,一进场朵拉就发觉灯光和音效经过了改造,海藻景观和参演鱼类都更丰富了,也确如梅子所说,最大的意外是那个潜水员——和过去所有表演者不同,他没戴面镜,没穿潜水服和脚蹼,更没有背水肺!他只穿了一身绘着月白荧光纹的普通水母衣,手脚头颈都完全.裸.露在水中,和翩跹而过的鱼群自由而亲密地接触。秀气的鳐鱼,斑斓的魟鱼,淘气的黄金鲹,还有蠢萌的护士鲨,横贯剧场的巨型展窗鱼影憧憧,男孩颀长结实的身体穿梭其间,闪转腾挪,怡然自得仿佛自己也是一尾鱼——还是一尾引得众鱼臣服追随的头鱼。
相比周身重潜装备的潜水员,这样的表演,才称得上真正的人鲨共舞。
表演进行过半,朵拉暗自称奇,整场人鲨共舞至少要持续十分钟,难道这个年轻的男孩可以不依靠任何辅助呼吸,在水下保持十分钟以上的大强度活动?她是海大潜水协会的老司机了,还从没在圈子里见过这等高人。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朵拉从他身上看不到一丝忍耐或坚持的痕迹,他的从容一如最初,偶尔投向观众席的眼睛里,却多了几分水幕染过的,湛蓝的,腼腆的笑意。
仿佛生来就属于这片水域。
表演结束,观众用力鼓掌,啧啧称赞,再成群结队地散去,没人注意过道角落里,站着一个呆呆傻傻的姑娘,目光死死定在展窗后面,那个渐游渐远的潜水员身上。
“朵拉,朵拉!”梅子一把拽住横冲直撞的姑娘,“你去哪啊?出口在这儿!”
“我不去出口,我找那个潜水员。”朵拉气喘得厉害,“你说他叫什么?阿蓝?新来的吗?你们员工更衣室在哪?”
梅子大为警觉,“你要干啥?我们潜水员可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呸呸呸……我不开玩笑,我有很重要的话问他。”
“什么话?”梅子一直薅着她,护食姿态大有不说清楚就不放她走之势。朵拉没奈何,犹豫片刻咬牙吐出一句话,“他脖子上戴着我爸妈留给我的东西!”
“哈?……”
“哈什么哈,快带我去找他!”
朵拉自己也说不清,明明那么远的距离,隔着水流和鱼影,她却能一眼看见那块从他领口滑出来的石头,紫蓝的,扁圆的,有个精致的小孔,是玉璧的形状。十年了,不是没见过别人身上相似的佩饰,却只有这一枚,挂在陌生男孩颈下的这一枚,狠狠攥住了她的心,有那么几秒钟,她完全透不过气,深埋心底的回忆汹涌而来,喷薄的海上日出,漫天摇曳的星光,搁浅的机帆船,甜到牙疼的野柿饼……
还有她留在珊瑚枝上的贺兰石,还有她来不及告别的大鱼。
在达达岛熬过了最冷的季节,海鸥又开始聒噪筑巢的时候,朵拉等来了第二艘船。她在沙滩上看见孤帆远影,一路尖叫着跑上瞭望台,升起信号旗和浓烟,然后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的同类抛锚,靠岸,下船,登岛,满眼惊诧地向她奔来。
她一直都知道,她和叨叨总有一天会分开,只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突然,叨叨不在,她连一声再见都没机会说。
船员们说很快会有暴风雨,要她抓紧时间上船。她只来得及摘下脖子上的贺兰石,装进玻璃瓶,用绳子系着,拴在她和叨叨一起戏水的海底。蓝鲸也许找得到,也许找不到这不起眼的小瓶子,蓝鲸也许会难过,生气,也许会绕着达达岛声嘶力竭呼唤她的名字,也许会很快忘了曾在它背上唱歌的姑娘,太多残酷的可能,她不敢多想,一枚贴身的贺兰石,是她留给大鱼无声的临别赠言。
她和她的叨叨,只比飞鸟与鱼,少了不过毫厘的距离。
却在之后的十年,一再闯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