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那样过日子,一闭上眼,总想起手上害死过一个人,我想起这个一点都不高兴。”
“我这么为自己打算的人,若连自己高不高兴都打算不了,再打算别的又有什么用?”
她抬起头,对阿秀女,也对自己正色道:“我要去管这个事,做得好,我不仅能出了这口恶气,还能给金桂一条活路走。我不是要做大善人,我只是记起来,原来我还没同金桂正经说过话,我也没告诉过她,看见她的那一日,我心底很欢喜的。因为我知道她长得像太太,太太过世时我太小,记不得她的脸,幸亏见到她,我才能确定,我娘亲在世时一定蛮好看。”
“个个都讲前头太太是个大美人,金桂一个妹仔怎么比哦,”阿秀女回过神,攥紧她,着急道,“哎呀,险些给你糊弄过去,我跟你明讲了吧,你要插手这个事,就是正面跟二姨太干上,你还不晓得这是二姨太借着金桂在给你下马威?这可不是往日你们拌嘴吵架,她,她可是什么都干得出的,你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跟她那种破落户不能硬碰硬的。”
苏锦瑞轻飘飘问:“当初,若有人愿给我娘亲一条活路,你说她还会不会喝那么多鸦片町?”
“什么?”
“祖父、父亲、二姨太、表姨妈、还有我,我们中若有谁真心要给我娘亲寻条活路,她还会不会死?”苏锦瑞含着泪笑问,“你答不上,我也答不上,因为她事实上早已死了,可今天轮到金桂,我想试一试。”
阿秀女还待再说,突然间外头传来一阵咚咚的木屐敲楼板声,一个丫鬟径直来到门口喊:“阿秀姐,大小姐在不在房里头?”
“在呢,你大呼小叫做什么,没点规矩。”阿秀女叱责,“什么事?”
那丫鬟的声音立即低了下去:“大小姐,老爷让我喊您换衣裳下楼,有个客要见您。”
阿秀女问:“是谁?怎的二姨太不见,反倒要见我们大小姐。”
“二姨太说是头疼,在屋里躺着呢。”丫鬟有些为难,到底还是实话实说,“来的是叶家二少,他带着一个人,是,是园子里宋金桂的爹。”
“知道了。”
那丫鬟行礼走后,阿秀女苦思冥想:“叶家二少?哪个啊?”
苏锦瑞没好气地道:“那日去怀仁巷,拿水泼我那家,后面来了个处处跟我针锋相对,心眼细过针尖的男人,记得吗?”
“哦,是他呀。也对,叶家就住在老宋家隔壁门楼,老宋定是知道我们两家是故交,求到他头上了。”阿秀女对叶棠没好印象,止不住骂,“一点礼仪规矩都没有,呸,什么二少,喊他一声少爷,还真当自己是了?都成破落户了还有脸替别人强出头,这么喜欢行侠仗义,怎不见他画花脸上台去扮关二哥啊。”
苏锦瑞噗嗤一笑:“你也别怪罪,这位叶二少来得正好,他要不来,我还得费点功夫把老爷从书房激出来,他一来拜访,老爷看在故交之子份上,这不就得亲自见了么。”
“大小姐,”阿秀女迟疑地问,“你真个要去?那位叶二少说话不讲情面,两片嘴皮子厉害过使刀,万一他上下唇一碰,把老宋一激,那老东西冲撞了你怎么办?”
“放心,你没听祖父给我传的话吗?暗度陈仓我都做了,就差这明修栈道,”苏锦瑞淡淡道,“父亲大人大抵还是想息事宁人的,只可惜,这回怕是要对不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