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头看那麦饭荠菜,竟再也吃不下,不由得一声叹息,“我们已经算是极好的了,有钱财可以换取各种物品,又有武功可以保护自己。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可怎么办呢?”
王淳亦放下碗叹道:“是以贤者曾道,现本朝人有五去而无一归,民有八苦而无一乐,国有九破而无一成。”
枇杷不解,“何为五去、八苦和九破?”
“势力侵夺、奸吏欺瞒、破丁作兵、降人为客、僻役出家为五去,官吏苛刻、私债争夺、赋税繁多、所由乞敛、替逃人差科、冤不得理屈不得申、冻无衣饥无食、病不得医死不得葬为八苦,终年聚兵、蛮夷炽兴、权豪奢僭、大将不朝、广造佛寺、贿赂公行、长吏残暴、赋役不等、食禄人多输税人少为九破。”
枇杷细想,一条条一项项,竟完全不差将本朝的弊病全部说了出来。不由得再叹道:“虽然有贤者知此弊端,但朝廷又哪里能按着这五去、八苦、九破一样样改了呢!”
以前玉家在营州时,想到京城的皇帝和朝臣,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总怀着说不出的敬仰,觉得他们神武天成,睿智无双。
但去过京城,见惯了权贵们争权夺势、自私狠毒、把天下只当成他们手中的玩物一般毫不在意,就是枇杷这样并不懂得朝政的人也明白根本不可能指望着京城的那些人兴利除弊,重振家国。是以说完后亦觉得一丝希望也没有。
王淳却道:“祖父带着我宦游四方,就时常教我这些道理,他又最重身体力行,每于所在之地减除弊端,劝课农桑,亦颇有成效。现在我们既到了德州,与祖父和伯父他们团圆后,正可以帮着祖父做这些事。”
枇杷终于展颜一笑,“我当然老大人最是爱民如子的!我爹常给我们讲老大人特别得百姓爱戴,我也听营州的老人们时常说起。”
然后又道:“若说打仗,我倒也不至于谦虚,但是你说的这些,我懂得实在有限。不如我帮着大人们去打刘宏印和突厥人,你去治理州县。”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正是读书人对自己的要求,王淳本就以之为已任,现又受了枇杷的委托,慨然笑道:“我们从京城出来,固然是为了逃出他们的限制,但不也是为了做一番自己喜欢的事吗?”
枇杷早知道王淳才高八斗,一路同行,更是跟着他学到了很多,但是今天听了他的心胸志向,更生了景仰之情,又不甘落后,起身道:“那好,我们就击掌为盟!过上几年看我们谁做得更好!”
王淳长身而立,向着枇杷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枇杷,我们互勉互助,三年为期,共同检视今日之约。”
两只手拍到了一起,发出了清脆的掌声,而少年人心中升起的豪气,更是直上云霄!
☆、第154章狭路相逢
一路北行,亦有不少人同行。原来最近德州收复大片土地的消息早已经传了出去,且王刺史和玉都督又一路北上将突厥人和刘宏印赶了出去,又亲自挡在了最北边,先前因为战乱而离开家乡的人听了便三五成群地赶回来,人们一向是故土难离的。
大家心急归乡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期望还能种上一季快熟的粮食,在寒冷的冬日到来前有一些收获,渡过冬春,明年重新将日子过起来。
所以尽管德州北部尚未完全平定,北上的人流却渐渐形成了一支颇为可观的队伍。
不知不觉地,有一支队伍就固定尾随在玉家军之后了,行则同路,住则同处,这些经过流离失所,又重新回家的百姓们一经发现这支队伍有马有车,格外整齐威武,不仅从不欺侮良民,还能保护他们不被随时可能出现的游兵散勇、地痞流氓骚扰,就自动地跟着他们了。
毕竟刘宏印和突厥人被打退时免不了会遗留下些残兵败将时不时地还会出没;另外各处都有一些流民组成了很多武装力量,有的只是为了自保,但有的在自保之余还会趁火打劫……
普通的百姓们遇到这样的情况,只有被欺负的,但是他们跟着的这支队伍只要见了每一次都会主动上前管事,而且每一次又都能得胜,让大家可以安心行路。
枇杷虽然不便将这些人编入自己的队伍里,但却有心照顾,每于行路宿营时都要考虑到大家的方便,有时还故意让人多做些饭菜,再将“剩下的”分给外面的人,特别是那些老弱贫病者。只可惜她没有更多的力量,不可能将每一个人都关照到。
这一日行到一片山岗前,走过这道山岗就是鹿城了,枇杷皱了皱眉毛,让大家停了下来。越是向北,遇到突厥人和刘宏印手下的机会越多,考虑到家眷和跟随百姓们的安全,她必须小心,“我们先不要过岗,就在这里先休息一会儿,打探了消息再说。”
王淳正与枇杷并马而行,看看巳时的太阳正好,怔了一下,“你一向胆子是最大的,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倒裹足不前了呢?”
“你以为我不急着去见我爹和我三哥?”枇杷瞧了他一眼却没有笑,“这道山岗虽然不是很高,却是这片平原中的制高点,与鹿城相距却不远,我爹既然没有在这里驻兵,就是说明他们尚且立足不稳,是以我们必须要格外小心。”
“原来如此。”王淳信服地点了点头,枇杷对于军旅中的种种事情都是极有灵性的,天气变化、山川地势了然于胸,行军布阵、扎营夜宿深有方略。且她并不全是中规中矩地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