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姐姐自是没什么不是……”有不是的,只有我这一块顽石。真真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说的便是自己了。他说得这几个字出去,那雪地里伸出来的,女人满是青紫斑块的手放才肯倒伏下去
和尚阖了眼睛,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往生极乐,放得下方能看得破,执念已了,还不速速退去!”佛偈呵斥过后风雪一阵紧过一阵,雪地里的女尸就叫这漫天白雪盖得严严实实再看不见。
宝玉遭此一劫,恍恍惚惚就跟着和尚道士走,越走雪越小,虽说还是冷,到底不至于冻得跟甚么似的。雪地里光线刺眼,宝玉就眯了眼睛往前迈步,走着走着忽听有人声呼唤,转头一看竟是父亲追着往前来。宝玉最怕便是见着父亲,如何与他分说母亲离世之事?只得跪在雪地里磕了三个头,再起身就一叠声求着快些走,莫再气着亲爹了。
那癞头和尚并跛脚道士二话不说,果然伸手架着他转身边跑,身后呼唤越来越远,到最后便只能听到阵阵风声。和尚道士走着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亦不知走了多远,忽有一天便停下来,宝玉抬头一看,乃是个茵茵绿绿的山峰,顶尖儿上凹了坑进来,好似有甚么东西缺了去。癞头和尚将掌中美玉抛出去,那玉迎风化作一块遍布青苔的巨石,上面隐约可见凿刻字迹,细细分辨来竟是宝玉生平所经所历,不差分毫。
“大荒山上青埂峰,爱恨嗔痴贪无终;好叫山穷水尽处,入我门来皆为空。”和尚放了顽石去,唱着偈子拿手一推,宝玉顿觉脚下一空便从山间落下,罢了罢了,便是春光无限好,仍有杜鹃啼血尤道不如归。
如果能重来一次,再不敢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那韶光都叫他一一负尽,于国于家无望。这红尘中的好姑娘,也再不敢轻易招惹,平白坏了人一辈子。譬如宝姐姐,跟着个武夫日子都比跟着自己好,何苦再惦念着不放?譬如林妹妹,那一串串泪珠儿,从秋流到冬再经春流到夏,够了,这泪真真流得尽够了。往日只想着能得这些清清白白女孩儿家的眼泪送一送便不枉此生,哪里知晓便是一个哭也足以要了人命去。
若有来生,管叫我与这些父母亲族兄弟姊妹们还债可好?
第127章
科举, 实为朝廷选拔天下英才之盛事。自童生试起及至春闱, 不知耗费多少时间。常有那戏文道“寒窗苦读十余载”, 这十余载还算是轻饶了你哩岂不闻还有“三十老明经, 五十少进士”之说明经一科自前前朝起废止,如今只余进士一途与天下读书人挣活路,可不是如那千军万马挤过独木桥一般令人心惊胆战。
只这童生试, 就不晓得卡死多少人。那些寒门子弟, 若是家业不兴者大多止途于此, 得个秀才出身可见官不跪、可逃得赋税便罢, 与富贵人家中寻个馆坐, 一年也饶个十几两银子并四季衣裳。若是再好些能弄来几亩田地, 这便是想也想不来的好日子了。
也有人有志气, 再往上考便是秋闱、会试并春闱。仕子们运气好、得了文曲星君眷顾的,恰恰就能赶在这三试聚在一起时一举跃得龙门去。因此又把秋闱、会试、春闱赶在一年的日子称为大比之年。
如今朝廷求贤若渴, 往日里那些门第之见尽皆抛去。譬如商贾、胥吏、仆役之子,若是上数三代不再操持贱业,官府核实过后也给叫考, 一时之间京中便如江南般文风鼎盛, 连带着不少学子亦租个房子就呆在城中一面精进学业一面等着或不是能开个恩科, 弄得房价地价连年上涨, 不少人家就指着这个混口饭吃。
这一年四月下旬, 春闱皇榜一张便有无数人抢进前来细细检索姓名。打头第一名姓许, 第二名姓杨,到得第三名上正巧姓林。他这文章贴出来人人读了都赞, 只说不愧家学渊源,父亲探花姐夫探花,到了这里又出个探花。
春闱最后一场乃是殿试,皇榜贴在外头,仕子们还在宫里留着。自有礼官请了一甲头三名披红跨马游街夸耀,那后头的一起跟出去看,或者也能家去报一报喜信儿。众人有站在路边的有坐在店里的,纷纷伸了头出去看,一说状元着实难得,二说榜眼看着敦厚,再往后看见探花就都笑“果然极俊”又有老人想起旧话,笑着与闲客们道“这位探花郎,乃是十六、七年前上元夜大破拐子案里那个神童,小小年纪便进了上面的眼,只后来叫林大人一直压着生怕他彗极早衰,如今又苦读数年之久,怎地不能占尽这番韶光了”
有那外地来的后生不晓得这段公案,忙叫店家上茶上点心与老人嚼用,坐在一旁催他讲讲这探花郎的奇闻异事。老者笑而不语,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又捡了块看得过的点心嚼嚼咽了,拿足身段才肯张嘴继续往下说。
直说了有快一个时辰,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外头报录的都放完了,皇榜下头守着的人也都纷纷回去报喜讨赏,偏有个中年人立在那里还抬头慢慢儿数。就有闲人过去与他搭话道“动问这位老爷,可是找不见自家名字”这样的人多了去了,长居于此的街坊都不稀罕,只这人气质与旁人不同,方才上前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