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绿萝见慕晚不说话,又叹了口气,站起身进了寝殿,片刻后拿着一个妆奁走过来,放到了她的眼前。
慕晚低头一看,蓦地怔住了。
这不是……之前她叫绿萝姑姑她们拿出去当掉的那个琉璃妆奁吗?
“娘娘离开后,陛下便将我们都调回了长乐殿,这是奴婢之前在寝殿里发现的,里头的首饰一件也未少,还有这个……”说着,绿萝打开妆奁,从里头拿出了一根金光闪耀的金簪。
金簪通体由黄金打造,一头龙一头凤,正是她在封后大典那日,还给钟衍的龙凤簪。
“多寿公公跟奴婢说,皇后娘娘戴的那个龙凤簪并不是楚国历代相传的那支,而是陛下让司宝司重新打的,这一支娘娘还给陛下后,陛下一直收在嘉福殿,后来陛下派他从永安当将妆奁赎回来,便收在了妆奁中。”
绿萝顿了顿,放下龙凤簪,转而指向了慕晚身侧的屏风,说道:“还有那个凤首箜篌,那是陛下在娘娘离开后重新做的,那时候陛下已经病的很重了,每日昏睡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都久,可就连那上头的花纹,陛下都分毫不差的雕了上去,陛下说娘娘最喜欢这个箜篌,他如今已什么都为娘娘做不了了,只能把亏欠娘娘的都还了。”
慕晚看着屏风旁置着的凤首箜篌,脑海中一直紧绷着的弦倏地断了,眼泪猝不及防,争先恐后地从眼眶中滚了出来。
原来,那时她所有的失望和难过,他都看在眼里,她所放弃的和那些曾经被打碎的,他都小心翼翼地收回来,妥帖安放。
他明明为她做尽了自己所有能做的,却还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能为她做,还觉得欠她。
他欠她什么?
他明明从来不欠她。
“见过誉王殿下。”
绿萝惊慌失措的行礼声拉回了慕晚的思绪,她抬起头,瞧见钟誉一撩衣袍跨了进来,面色凝重的朝绿萝点了点头,继而问道:“陛下如何了?”
绿萝福身答:“陛下还未醒来。”
钟誉又问道:“玉神医来了吗?”
绿萝答:“尚未,不过想来应该快了。”
钟誉剑眉紧蹙,刚转身欲走,转眸看见慕晚,忽然不可置信的顿在了原地。
即使隔着面纱,慕晚也能察觉到,钟誉同以前全然不一样了。从前的他冷冽逼人,如一把锋芒毕露的绝世好剑,周身充满戾气,让人根本不敢轻易接近,如今的他沉稳内敛,不见半分凌冽戾气,举手投足之间,竟有了几分钟衍的影子。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拧眉说道:“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慕晚本想应声,但方才哭的太猛,此刻有些缓不过来,张口被自己狠狠噎了一下,憋的喉咙生疼,愣是没说出来话。
“回来也好,皇兄他……”钟誉抿了抿唇,顿了半晌,才又道:“怎么不进去?”
话音方落,里头传来了极轻微的咳嗽声,登时有太医惊道:“陛下醒了!”
慕晚本想扒拉开挡在自己前头的钟誉进去,谁知他忽然一阵冷喝,吓得她下意识地把手收了回去。
钟誉负手立在殿中,冷脸瞧着那些太医,拧着眉沉声说道:“你们不必诊了,都去殿外跪着,什么时候想出法子了,什么时候起来!”
慕晚被他挡着,看不见太医的脸色,但想来太医们的脸色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太医们参差不齐的应了声诺,一个接一个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钟誉看也未看他们一眼,而是侧身示意慕晚进去。
慕晚连忙放下手中的妆奁跑了进去,原本坐在榻边的柳明珠见她进来,迅速站起身退到了一旁。钟衍躺在床榻上,面色并未有所好转,还是一片灰白,他瞧见她,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边渐渐攒出了一个笑容。
慕晚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将回旋在眼眶中的眼泪都逼了回去,勉强扯出个笑脸,才敢取下头上的帷帽。
钟誉紧随其后走了进来,叫了声皇兄便顿住了,静默了一会儿,竟苦着脸叹了口气。
钟衍看着他说道:“何苦为难他们。”
钟誉哼了一声,梗着脖子说道:“一群庸医!朝廷养着他们半点儿用处都没有!”
钟衍蹙了蹙眉,“你……”
“臣弟知道,喜怒不形于色,帝王之术,君臣之道,臣弟都知道,一个都未忘,皇兄放心。”钟誉皱着脸说道。
慕晚终于此刻的他身上看到了些许他以前的样子。人人都说誉王殿下嗜血冷冽,脾气邪佞古怪,无法接近,但没有人知道,传说中冷漠如寒冰的誉王殿下,在他皇兄面前一直都是个嬉笑怒骂毫不掩饰,任性却又贴心的弟弟。
即便是此刻已有了帝王之气的他,在钟衍面前,还是丝毫未变。
钟衍似是很无奈,看了他半晌,也没有再说话。
钟誉梗着脖子和他对视,眼眶却渐渐红了,片刻后,他转过身,说了句臣弟去外面看看玉神医来了没,不等钟衍开口,便快步走了出去。
钟衍看着他出去,才转眸看向了慕晚,笑着冲她招了招手,“小晚,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