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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六十六
虚实之章三
孤灯下,盖聂将收集起来的玉片在案上排列整齐,恰是一块完整的玉玦,八枚鸟头姿态各异,栩栩如生。
“方才一见便认出了,此乃昌平君随身之物。”县尉低声道。
盖聂并不接话,抬头问道:“发现大人的人是谁?是否看到些什么?”
县尉道:“是大人的隶臣。大人有早起整理文书的习惯,到了寅时,他便照例往书房送些食水,添灯研墨。但此子年纪尚幼,冒失莽撞,一见大人口鼻流血便大喊大叫,其实连刺客的影子都没瞧见。”
“大人是如何遇害的,查出来没有?”
县尉转头看向他身后的小吏。那人一手执笔,一手捧着简牍,腰挂陶制的削刀,正快速记录着什么;边写边答道:“没有找到利器之伤。然而大人眼底出血,指甲、唇舌色泽乌紫,恐怕是中毒而死的。”
“毒……”
“先生可有什么发现?”县尉殷勤问道。
盖聂环视书房一圈,只觉此处整洁得过分,没有发生过激斗的痕迹。他摇摇头,道:“需请人将李大人的尸身仔细检查一遍,方能确定。要查得彻底些,尤其是眼、耳、口内,哪怕针刺的痕迹都不可遗漏。”
县尉做了个手势,两名卫士立即将县令的躯体抬了下去。不多时,即有人过来细细回报——李县令身上竟找不到一丝伤痕,也没有拳、掌印出的瘀青。盖聂喃喃道:“怪了。我还以为定是那人的毒针……”
“先生与我想得一样。”县尉尚未回答,他身后的小吏便抢着道:“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以毒针、毒钉等细小暗器杀人于无形,肌肤表面不留下痕迹,必是直接钉入头颅,暗器留在颅内,伤口隐在发间,因此查不出。如此的准度、巧劲,刺客绝非一般人。”
盖聂抬眼看他,面露异色,只听那小吏继续侃侃而谈:“这个时节天气s-hi冷,屋内虽点了香炉,仍不会太暖;但此时县令大人的身体还是柔软的,可见他死去不超过一两个时辰。”说完又对县尉道: “及早为他净身入殓吧。”
盖聂点头不语,心中想的却是:虽然小庄亦是暗器高手,但他此时内力尽失,不可能有如此霸道的劲力、令暗器透骨入颅;并且他只在入夜之初离开过一段时间,返回时夜间第一次的巡逻刚过,大约不到亥时,而从漏壶来看此刻已近寅时,时间上对不上。想到这里,盖聂又觉得有些好笑——昌平君的事,原本就是自己牵扯小庄入内;从狩猎遇伏到县令被害,这些事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又岂是他一人可以左右?为何只要一出事就觉得与师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他转向说话的小吏,礼道:“阁下究竟是——”
小吏面露微笑,右手扯开衣领,露出肩颈之间的蜘蛛刺青。“盖先生,您该不会以为您是唯一一位君上派到昌平君身边的人吧?这等谋逆大事,又怎能缺少罗网的耳目。”
盖聂皱眉道:“原来君上真的早就在怀疑此人……那么先前县令大人设计擒我,只是在迷惑昌平君咯?”
“先生莫怪。”小吏回礼道,“此事的前因后果,此时也不必再瞒先生,且听我细细道来。”
按照这名密探的说法,半年前,罗网从楚国的盟友那里得到两条看似无关的秘密情报:其一,秦国的朝堂上有一名隐藏很深的楚间,多年来秘密地将一些重要的军政情报传递回楚国。其二,楚国有些世家大族对新任楚王不满,密谋迎立昌平君为王;他们派商人秘入关中,与昌平君传递书信,劝他逃离咸阳,回国继位。
这里所谓的盟友,自然是指一批收了重金贿赂、暗作秦间的楚人,他们所提供的消息应当是相当可靠的。结合两条情报分析,罗网怀疑,潜伏在朝堂上的楚间极可能便是昌平君——因为他私下效忠于楚国,才能得到国中公族的支持。秦王得知此事后,命人密切监视;不久,又下令昌平君迁居陈城。据罗网首领推测,君上此举乃是考虑到国中正筹备灭楚之战,不宜将有通敌嫌疑的昌平君留在咸阳;另一方面,楚国地域广阔,不好控制,若想一步步消化楚地,避免叛乱,可以采取的策略之一就是先扶植昌平君这样的楚人为假王,试探楚人的态度。因此秦王虽怀疑昌平君,但没有足够的证据,却也不想放弃这枚棋子。于是,秦王派遣自己最信赖的侍卫护送昌平君入陈;同时两名罗网成员“风伯”、“雨师”先一步赶赴秦楚边境,调查楚国探子在此地的活动。
盖聂沉吟片刻,道:“或许君上还想知道,究竟是那些家族秘密拥戴昌平君;若是掌握了楚国国内对楚王不满的各种势力,对之后出兵楚国的谋划有利。”
代号“雨师”的罗网密探面露懊恼之色。“诚如先生所言。因此我等听说昌平君外出狩猎,便猜想他意欲与楚人联络,本计划静观其变,查出究竟是何人与他勾结;考虑到跟从他出行的侍卫都是君上亲自挑选,应不会有什么意外。却不料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昌平君孤身返回城中后,我和县令大人的意见有了分歧;大人有些相信昌平君的说辞,认为倘若昌平君已背秦入楚,则没有必要回来。而在下却怀疑这还是此人设下的一个局。昨日听说盖先生在城门出现,我便和县令大人打了一个赌——先暂时困住先生,令昌平君麻痹大意,然后我与风伯一个留在县署,一个在昌平君的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