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母殇子孝的一幕落在肖夫人眼里,就似百蚁缠身一般,直教人如坐针毡。念远本来就是肖夫人的眼中钉,中刺。如今又联合雨霏演出这令人拍案叫绝的一幕。肖夫人愤恨地差点儿将银牙咬碎。十指紧紧抓着椅边高几的一角儿,恨不得立时掰下来一块。肖氏那憎恨怨毒的神色一丝不差地落入了一对新人的眼中。
雨霏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又掩面泣道:“婆母德行出众,柔嘉自持。是本无福,竟无机缘侍奉左右,承欢膝下。”
在旁侍立的袁嬷嬷乃是袁夫人的母,当年正是她抱着尚在襁褓的念远投奔卫国公府,此时便由她代袁夫人回赠新人一对水色通透价值连城的和田玉贵妃翠镯。这也是袁夫人当年最珍爱的嫁妆之一。
袁嬷嬷含泪哽咽道:“殿下不必如此伤怀。夫人若在天有灵,知道郡主与郡马爷举案齐眉,琴瑟和谐,必定会倍感欣慰的。”
雨霏依然跪着哀戚不已,桔梗瞥了底下紧攒双拳的肖夫人一眼,遂道:“殿下莫再悲伤,还是先起身吧。不然可教其他人怎么行礼呢?
雨霏扶着桔梗缓缓起身,用帕子拭泪儿道:“本失礼了,倒耽误了肖姨娘向婆母见礼。”故意将姨娘二字咬得特别清楚,说罢向旁退了一步,直勾勾盯着早已脸色铁青的肖氏。
这肖夫人此时望着雨霏那鄙视嘲讽的目光,气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心下暗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联合那个野种在老爷面前演了一出母慈媳贤的戏码来触霉头,这也就罢了。居然还不顾尊卑地称自己为姨娘,想要教自己给那个死鬼行妾礼。若真这样做了,明儿就会被全城有头有脸的女眷笑死不可。不能,哪怕今个就撕破了脸也绝不能。
想到这里,肖夫人倏地站起身来,尖刻道:“郡主此言,真真令人费解。我是这侯府堂堂正正的夫人。就算曾经是侧室,那也是以二房***身份进的门。入府后这上上下下皆以妻礼对待。更何况当年扶正之时,候爷曾允诺:今后宗庙祭祀可不必行妾礼。郡主是远儿之妻,托大了说我也是你的长辈。郡主自幼熟读诗书,循规谨礼,却可有媳妇不给婆婆敬茶听训的道理?如今却借故慢待于我,可知为人媳妇的本分?”
江嬷嬷不待她说完,厉声喝道:“肖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郡主面前你呀我的。莫说你只是个贱妾出身,就算是里的娘娘也不能如此随意地训斥殿下。郡主娘娘好与不好,自有太后,皇上圣裁。再不济,也有王爷,王妃来管教。是谁给你这样的本事,竟敢以下犯上!”
肖夫人恨声强辩道:“郡主金枝玉叶,我们自然不敢冒犯。可方才已行过国礼,这会子郡主就应遵循家礼,给我这个婆婆斟茶倒水才是。哪怕到圣上面前,也是这个理儿。我们谨明候府断断容不得如此不孝不恭之人。”
桔梗在旁冷笑道:“姨这话我却不解,殿下方才已经给正经公婆行了如此大礼。姨莫不是沙子迷了眼儿,所以没看清楚。那也不妨,这上下这么多人都可为您分说。奴婢也见过京中不少达官贵人的太太,小姐们,只知一日是妾,终生为妾。哪怕就是平妻,在正室面前那也是要低人一等的。郡主依礼称你为姨娘,莫非还委屈了不成?居然妄想殿下千金之躯给你下跪,简直不要命了!”
雨霏看着这一幕唇枪舌战,轻柔飘渺的面纱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就要往厅中东北角的柱子上撞去。在场众人皆慌了神色,三魂便去了七魄。
眼见便要血溅当场,还好念远立时就冲了上去,一把扯过雨霏的衣袖,将她环在怀中。身边侍候的婆子丫鬟也七手八脚上前拉住了。王崇正吓得从椅子上跳将了起来,手脚冰凉,又惊又怕,忙道:“郡主何故如此?有什么事不能从长计议,真真吓死老臣了。”
雨霏已经哽咽难言,云鬓散乱,花冠不整,捂面哑声道:“本无能,无法让婆母享受正室应有之尊,更被小妾所侮。没有颜面再活下去了。”
江嬷嬷怒道:“谨明候,枉你身居高位,朝廷重臣。后院内竟宠妾灭妻到如此田地,连累郡主娇贵金躯受此大辱。今日之事,老奴定要如实禀报太后娘娘,请她老人家来主持公道!”
王崇正一听这话,几乎站立不稳。忙率众跪倒在雨霏面前,哀求道:“郡主息怒,老臣自知德行有亏,齐家不善。殿下要如何处置,臣绝不敢多言。只求看在郡马的情面上,莫将此事上禀,臣就感激涕零了。”一面说,一面回头怒目圆瞪着肖氏,喝道:“该死的贱人,还不滚过来求郡主原谅。难道真想害死我们一家吗?”
肖夫人见王崇正果真动了大怒,再也不敢拿腔作势,立刻跪在地上,不敢多言。只有那光滑透亮的青石地面上被指甲划出的道道痕迹,暴露了她心中的不甘与怨恨。
一直未曾开口的念远,此刻紧紧抱着雨霏,用手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郡主莫再伤心了。就看子陵的份上,网开一面吧。今个倒底是你我拜见父母,一家人团聚的好日子,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
雨霏方渐渐平静了下来。由桔梗和杜若伏侍在旁边厢房重新匀面上妆,梳洗挽髻。半日方回,遂昂首冷冷道:“今个是本初次拜见公婆的正经日子,本不想看到血光冲煞。但这肖氏着实可恶,如若饶了她,别人会说侯府没有规矩,不分尊卑。公公苦心经营的清名儿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