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眼角一翘,笑着问皇帝:“不和臣叙叙旧吗?”
皇帝站起来,冷冷的瞥他一眼:“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回你的府上去,安安分分呆着。没有我的批准,别再出来。”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殿。
她撇退了身后跟随的内侍官,一个人继续向着皇宫最深处走去,在抵达一座冰冷的纯银色电梯后,她输入了一串密码——是她和秦子衡相遇的那个日期。
电梯带着她向着内廷地底深处而去。
除了电梯运转发出来的声音,一时很安静。
“你心软了。”在她踏出电梯的那一刻,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
皇帝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向前而行。
“你刚刚心软了。”那个声音继续说。
“他是我和子衡的儿子。”皇帝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我不可能杀了他。”
在走廊的尽头,有两扇自动门,左侧的自动门在她到来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开启,皇帝走了进去,周沐之的尸体被放置在了工作台上,零下的温度降低让她的尸体变得灰青。
皇帝在这具尸体边站了好一会儿,她问:“你要沐之的遗体做什么?”
“梶原一成死了,可是我们的实验还得继续呀。”皇帝耳边的声音对她说,“周沐之的j-i,ng神力非常高,跟当年的埃利斯·克里斯蒂安几乎持平……她对我、对陛下你都非常非常有帮助……”
皇帝的眉头动了动:“她爸爸,刚才来找我,希望见她最后一面。”
“您难道不想再见到……那个人吗?”她耳边的声音犹如恶魔,一句话就轻而易举的将她升起的怜悯之意压了下去。
她在周沐之的身边站了好一会儿,她本想弯腰为这个死去的晴王擦拭了一下她满是血污的脸颊,却想起那块儿手帕扔在了刑房。
皇帝轻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在这个房间的对面,是一个空间更大一些的房间。
皇帝陛下走到最深处。
里面是一张柔软的床。
一个年轻的男人躺在上面,他拥有柔软的身体,红润的脸色……他似乎躺了很久,久到仿佛下一秒他就会醒来。可是仔细去观察,他却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他已生理死亡,r_ou_体却没有腐烂。
r_ou_体既没有腐烂,肌r_ou_甚至没有萎缩,指甲和头发不再生长——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下一刻再按下开始键,就能重新站起来一般。
然而皇帝知道,这里的人只剩下一具躯壳。
就像是被人脱下来的衣服,或者是拆下来的包装。
那个曾经存货在这具躯壳里的人,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宇宙……
她疲态尽现,往后踉跄两步,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那般椅子甚至也被磨损了布面,显得十分陈旧,就仿佛很多很多个日日夜夜,她都坐在这里,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世界真是奇妙。”她耳边的那个声音说,“以现阶段本宇宙五阶文明看来,秦子衡这种介于死与未死之间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存在,毕竟他可不是薛定谔的猫,不是吗?”
皇帝轻笑了一声:“在我们人类的判断标准下,他已经死了。”
“是啊……”那个声音变了,变得与秦子衡的声音类似,在皇帝的眼前,一个身影缓缓的浮现,“没有他有什么关系。陛下不是还有我吗……”
“你别变成他的样子!”皇帝咬牙切齿的说,“我跟你说过很多次!”
可是她的眼睛却不忍从那个身影上移开。
“可是您需要啊……”那个身影最终变成了年轻的半透明的秦子衡,附在半空中笑吟吟的看着皇帝,“您漫长的生命里,没有了我,该多寂寞。”
皇帝痴痴的看着梦中的人。
他凑到皇帝身边,抚摸她已经有了皱纹的眉角,亲吻她苍白的脸颊。
“只有我能帮您。”浮在半空中中的“秦子衡”面容妖冶,绝不类人,“我能帮您离开这里……真正的离开这里,与您的爱人再次相遇。”
皇帝看着他。
从挣扎到妥协,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眷恋。
“子衡……”
空旷冰冷的房间里,传来她的低喃。
于此同时,在内廷后宫里的某个宫殿里,也有人在绝望的痛苦。
一只不起眼的麻雀,停在了窗外,发出“啾啾——”的叫声。
那个跪地痛苦之人听见了这个声音,站起来,抽泣着打开了窗子,那只小鸟扇了扇翅膀,也不飞走,低头顺着自己的羽毛。
谭谨看着鸟儿,哽咽道:“那个伊莱斯,杀了沐之。杀了我女儿。还有皇帝……她根本不让我见她的尸体。”
小鸟叫了两声。
“当初,我的儿子被流放的时候,你就说,那不是你的孩子,你管不了。”谭谨哭着说,“如今呢。如今你的孩子也被狗皇帝杀死了!被他们杀死了。你还不管吗?”
谭谨绝望的说:“我要他们都得到报应,杀了我女儿的人,都不能宽恕!”
小鸟看看天空,它张开翅膀,毫不留恋的飞了出去,飞上天空,越飞越快,再任何人都到到达不了的半空中,它浑身闪过一层j-i,ng光,接着化作了一只黑金羽毛相间的极乐鸟。
那极乐鸟在半空中鸣叫,声音洪亮。
然后逐渐隐匿在了云朵之间。
站在夕阳下的雍繁亲王冷冷的笑了笑,他拍了拍身上那件华族旗袍式长衫上的刺绣——一只翩翩起舞的极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