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杨老师来了。”
陈错的声音明显比平时大了许多,陈错站在边上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校长可能有些耳背。
这一声校长倒是听见了,抬头扶着眼镜朝这边瞅了一眼,立刻起身走过来,笑眯眯地伸出双手,激动地握住了杨麟的右手。
杨麟这才看清,这位校长岁数大概有六十好几,身形干瘦、佝偻,黑黄的脸上刻满了皱纹,穿着一件深蓝色工装褂子,还没开口,就开始咳嗽起来。
“这位是小杨同志吧,你好你好,咳咳,我姓林,叫林昱书,是这里的校长,咳,你以后叫我老林就行。”
“老林。”杨麟很干脆地叫了一声。
“好,好。”林校长满意地拍了拍他肩,偏头看陈错,“小错啊,咳咳,把你那屋的架子床支起来,再好好拾掇拾掇,咳,以后小杨跟住你一屋。”
“什么?”
陈错死水般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波澜,杨麟也有点震惊地看着林校长。
“唉,瞧我这记性。”林校长拍了一下脑门,笑得眯缝着眼,“忘了告诉你,咳,今天下午,苏莹那孩子来电话了,咳咳,说已经跟学校打了申请,再来支教一年,咳,真是个好孩子,唉,所以,只能委屈你俩挤一挤了,咳咳咳……”
陈错没吭声,不过脸色可以用愁云惨淡来形容了。
杨麟看得好笑,苏莹,听起来是个女孩子,不知跟这冷面瘟神有什么过节,让他愁成这样。
当然,以他自恋的程度,完全没想过,也许陈错只是不想跟他住一屋。
“你先去收拾吧,咳咳,我跟小杨再说两句。”校长还沉浸在苏莹回来的喜悦里,完全没察觉到陈错的情绪,“对了,明天家访,还记得吧?”
陈错抿着嘴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子。
杨麟瞧林校长咳得厉害,心里有些发涩,拿起墙根的暖壶,走到书桌前,往茶杯里续了热水,端到他面前,“喝点水吧,老林。”
林校长沉默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接过水杯,赞许地笑了笑,“不愧是大城市来的孩子,懂事,唉,你们都是好孩子,咳咳,小杨啊,我们这条件确实艰苦些,不过,孩子们都很懂事,老师也很好相处,你刚来,对这里不熟悉,咳,有什么困难就找小错,我老啦不中用,他在这教了五年书,这些年,学校的事都是他在c,ao持,咳咳咳,他虽然不爱说话,其实心比谁都软,都好,你们两个同龄人,以后要好好相处啊!”
“放心吧老林,我会和他好好处的。”
“好,好,那就好,你去吧,回去洗个澡,早点睡,咳咳,明天跟小错一起去家访。”
杨麟愣了愣,说了句“好”,转身出了屋。
虽然刚入秋,但山里的晚上温度低得吓人,杨麟穿着短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抽出根烟点着,抬头望了望天,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天幕低垂,圆月初升,璀璨的银河拱桥横跨夜空。杨麟仰着头,静静体会着在城市夜空,从未看到过的震撼美景。
一排五间房,除了校长那屋,只有第一间亮着灯。杨麟把烟掐灭,推门进屋。
“吃饭吧。”
陈错在收拾床铺,杨麟扫了一眼,蓝白格的床单,像他的人一样单调、没劲。
再一看,这屋子的陈设几乎和校长那屋一模一样,除了靠墙并排多了张床。
桌上摆着一碗西红柿打卤面,闻着挺香,杨麟坐过去,问了句:“那你呢?”
“我吃过了。”
杨麟撇撇嘴,拿起筷子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味道还不错,这冷面瘟神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当然,除了帅。
“你要洗澡吗?”陈错铺好床,回头问了一句。
“嗯,在哪洗?”
“里面倒数第二间是浴室,我去烧水,一会儿过来叫你。”
“谢了!”
陈错忙完出屋,杨麟也吃饱了。
他两步挪到床边,突然面色一变,抬手捂住胸口,惊呼了一声,“面里有毒”,然后直挺挺地仰面朝天倒下去,还配合着做了个喷血的动作。
咚!一声骨头撞裂的闷响,带着回音。
“c,ao!疼!” 杨麟痛得龇牙咧嘴,努力想爬起来,未果。
“这他妈什么床,这么硬,是给人睡的么!”
这回他是真要吐血了,忍着硌翻身,掀开床单看了眼,脸瞬间绿了。
床单下面就是木床板,伸手一摸,还带着毛刺。
“好你个老陈醋,够狠!”
杨麟简直有种把陈错绑床板上,躺一个星期的冲动。
他气得使劲锤了下床板,随即,被掀开的一角,冷不防掉落了一层褥子。
杨麟一愣,鬼使神差地伸出两根手指,捻了捻,然后,冷着脸,把陈错的祖宗十八代请出来,挨个问候了一遍。
原来床板上是铺了褥子的,由于太过单薄,杨麟掀床单时,连带着一起掀了起来。
杨麟咸鱼翻了个身,摊开胳膊,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气过了,又有点想笑,觉得自己真是矫情,竟然忘了这次是来支教的,不是来旅游度假的。
手机突然响了,他从兜里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
“儿子,到学校了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