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早了两日抵京,南宫霁闲来无事,便常带二三仆从出门游逛。只是此事还须避开那苏学士,教他知晓,必然不许。
苏学士苏禹弼,原也是南宫霁之师,其人才学品格自不用说,且达于世故,遂教付以重托。自入京,禹弼便日日奔走,听闻是去拜望朝中旧友,却将少主南宫霁闲置驿馆,成日无所事事,总是无趣。
南宫霁所居的临安驿,地方虽不大,倒也幽静清雅,算得惬意。听闻周边驿馆还住了靳国、羌桀、高丽等国使臣。听说靳人面貌可怖,身材黑壮似虎狼;又闻高丽人小眼塌鼻,身高不足常人一半,似极猢狲;而赤发隆鼻状如妖怪的西域人,则更教南宫霁好奇!说来这两日将周遭街市游逛遍了,便心生奇想,欲往各馆一探究竟!临安驿与四方馆只隔一道门,但有使节之牌便可出入。
主意打定,南宫霁这日便前往探访了高丽使节所居的同文馆、西域等各处使节杂居的怀远驿!所见却并不如传说那般,高丽人原和中原人相貌并无二样,只装扮不同而已;西域使节相貌虽略怪,却还和妖魔之物相去甚远!
这一路逛来,南宫霁颇有几分失望。最后还余一处未去,便是南端的都亭驿。
此馆地方开阔,内中隔开东西两院,东端都亭驿,所居乃靳国使臣;西侧都亭西驿,用以安置羌桀使节。
一路所见,已让南宫霁对靳使的相貌不抱多想,无非就是粗黑些,总不至三头六臂,应是没甚看头!然既来了,便去瞧瞧也无妨。
都亭驿中屋宇甚多,门庭高阔,相较之下,之前的崇文馆、怀远驿,连同南宫霁现居的临安驿,皆是逊色。
南宫霁见下便不禁有些郁郁:同为使臣,所遇却可谓天壤之别!由此看来北朝强悍,确非虚传,而大梁也端的是畏强欺软!
这般想着便已来到都亭驿前,却见大门紧闭,门前尚有侍卫把守,看来是闲人莫入!心中便有几分失望,而既来之,总不甘心这般便离去,一时驻足。
不一阵,倒果见到几个使臣模样的出来,皆为文士打扮,样貌也不出奇,即便行走在外,若不取下帽子露出髡发,多半会教认做南人。
此南宫霁倒也料到了:靳国疆域南伸,虽因俗而治,然到如今,其人却也早不似原先粗恶,皇族重臣转而崇儒,喜附南人风雅,装束打扮亦然。因而要区分之,首当定是观其身量体格,北人相较南人自要粗悍!然今日所见,却令南宫霁动摇,思来体格之说,恐非必然,而唯一可鉴处,还是发式。
北人多留髡发,大概是将顶发剃去,留下前额及两鬓之发,或披或束或盘,皆凭各自喜好。而不剃发者亦有,多为贵族子弟,只将长发剪至齐肩略长,梳拢脑后,看去着实要教传统髡发耐看许多,因而自兴起便随者甚众。
说来南宫霁对于北朝的认知,多还是出自禹弼之口!上京路上,禹弼乘隙与他细说过靳国之事:其先祖为漠北蛮族,前朝覆灭后,天下大乱,他乘机南侵,曾占据汴梁,后迫于形势北还,却依旧占据燕云!大梁立国后,数动干戈终于收回失土。靳国不甘,一再来犯,却未再能夺取一寸中原之地,倒是长此以往教两朝各伤元气,遂转而立盟修好,从此互不侵犯!到如今这太平也延续了近五十载。
既人也瞧见了,内中又不得入,南宫霁正欲离去,却忽闻门内一阵嘈杂,继而是一声断喝,听去嗓音稚嫩,似乎是一少年!一时教人奇心顿起,便收住了脚步,欲候在此一观究竟!
不过片刻,门倏忽开了,由内冲出一人,气势汹汹。南宫霁虽闪避一侧,无奈路窄,那人似乎并未瞧见他,三两步上来便撞到了一处!那人看去并不强健,个头尚矮南宫霁一截,力道却不小,生将他撞退了几步!
未待南宫霁开口责问,那人竟已抢先喝道:“你这厮竟敢冲撞我!”
南宫霁自出娘胎,生平头一遭教人如此叱骂,怎能咽下这气?且又看那是个黄口小儿,自更增几分胆色,遂骂道:“你这泼皮,自己莽撞不说,却还怪人?!”
那少年闻言更是怒意难当,未再多话,作势便向南宫霁袭来,看那身手是有些功底的,南宫霁不敢怠慢,侧身躲过。少年一招未中,即刻又出拳直袭他面门,幸而南宫霁也算习过些武艺,此时才能招架!
两人的身手,实则倒也相当,一时你来我往,斗得难分难解。那少年的侍从急来阻劝,却教喝退。二人打至力竭,便也顾不得什么招式,全如民间斗恶的莽汉泼皮那般,扭打一处,滚到地上。侍从们再不能听之任之,急上前将二人拉开。南宫霁当下被束缚住无法动弹!少年却还不甘,叫嚷着要与他一决雌雄!
南宫霁方才毕竟是一时意气,又是被逼与他动手,现下稍一静心,便知自己闯下祸了,且不说此事若传将出去有何后果,但看眼前这少年,装束华贵,器宇不凡,加之口气又甚大,难保不是靳国的皇亲贵胄!若他到底不肯罢休,自己恐真担待不起!只是事已至此,要教他屈尊向此人赔罪,却是万般为难,况且即便他退让,以那黄口小儿的嚣张,也未必肯作罢。这却如何是好?心中一时没了主意,只懊悔自己一时好奇惹生是非。
此时那门内又涌出数名侍从!南宫霁心下一紧,不知他等待要拿自己如何,万一教当做刺客,便不妙了!遂也顾不得颜面,急忙自辩道:“吾乃蜀中使臣,不经意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