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几近忘了,贾公子乃你表弟,亦是邵先生之徒……不过玉郎,邵先生至今惟教授你三人,先生平生最疼你还是子卿?”
煦玉则道:“你猜错了,皆非我二人,乃是珠儿。”
幻玉听罢这话惊道:“为何?邵先生难道不是最为赏识有才学之人?”
煦玉闻罢方睁开双眼,眼神似陷入了回忆一般,喃喃自语:“为何?……自是因了珠儿惹人疼爱,家中何人不疼他?他自小便胸有奇气,聪颖伶俐,心中总有奇思妙想,又是那般与众不同……虽说我与子卿俱从先生处习得满腹诗书,然珠儿自幼虽顽皮放诞、懒怠读书,最厌五经,却将那等闲书读了不少,成日间便道平生不求成为名士大儒,惹得先生头疼不已,奈何先生却仍是纵容着他……”
身上幻玉一面闻听煦玉之言一面把玩着煦玉腰上的家传碧玉,心下却颇为不乐意闻见煦玉谈起贾珠时的语气,带着说不出的柔情蜜意,随后便又转移了话题道:“你身上这玉便是为暗合你名字而配上的?”
煦玉则答:“此乃我林氏家传之玉,惟传与长子。”
“原来如此,也无怪乎此物你从不离身。”随后又欲从煦玉手中接过把玩着的明珠,奈何煦玉并不松手,便又问道,“那这个明珠呢?我瞧着有些旧了,光泽亦黯淡了些,除却尺寸较寻常明珠大些,便也看不出甚可贵之处。然自我见你以来,便也一直戴着,亦是家传之物?”
煦玉摩挲着明珠答:“此物乃是当年珠儿抓周之时赠予我的?”
“贾公子抓周之时方满周岁,便已知晓惠赠于人?”
煦玉笑曰:“嗯,想来亦觉不可思议。”
“……不过幼时无意间所赠之物,玉郎亦那般视若珍宝,可是有甚特殊之意?”
煦玉闻言一面注视着手中径寸明珠一面寻思道:“若说有甚特殊之意,便是幼年之时我与珠儿的干爹忘嗔道长曾来府拜访,见了这明珠便道此物与我颇具因缘,需将之常伴于身。道长道行高深,他之言亦不敢违背了,遂便也佩戴至今。”
幻玉听罢这话若有所思道曰:“可见万事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因缘纠葛早已注定……玉郎你名字皆带‘玉’,我之名亦是‘玉’,可知我倪幻玉今世与玉郎乃天赐良缘……玉郎,我已与我爷娘说了,此番只待赎了身,便也从此离了这火坑,再不待人接客……”
煦玉闻言笑了,问道:“你们风尘中人亦会念着离开这烟花之地?如此届时将再无人称道传颂这京师名花之风姿了,可又如何是好?闻说户部侍郎大人曾一掷千金欲将你娶进门去,你亦是不愿,如今怎的忽地便想就此金盆洗手嫁为人妇了?”
幻玉听罢作色说道:“玉郎莫要这般轻浮孟浪,我们这等人虽失足落入泥淖,多是因了身不由己,又有何人不怀着从良之愿?所谓‘京师名花’不过乃一时虚名,又有何留恋之处?我当初出言相拒,不过是不肯屈从,只为寻得一心仪之良人罢了……”
煦玉闻罢这话说得严肃,知晓乃是自己言语孟浪了,遂忙地起身作了一揖,赔礼道:“在下出言孟浪,恳请倪姑娘宽宏大量,宽恕了在下这回……”
幻玉见状掩唇一笑,对曰:“我何曾会责怪了你。便如我们这等人,虽只是为人做妾,到底亦欲寻个心有所属而又值得托付终身之人。”说着伸臂揽住煦玉说道,“玉郎与我一道亦有数月的情谊了,虽亦不算久长,然我待玉郎之心倒也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如此玉郎不若就此将我娶进了府去,这般便可不再受制于爷娘他们,不必白与了他们许多财物,亦可助我脱了这火坑……”
煦玉听罢不过对曰:“如今我尚未大婚,如何又能先纳后娶?”
幻玉则道:“我可以等,待你完婚之后,再将我聘进了你府亦无甚不可……”
煦玉闻言不答,此番幻玉骤然提起这纳娶之事倒是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虽说他近日里倒是常常前来此处留宿,大抵亦是因了心下烦闷彷徨无法排遣,方才眠花宿柳以抒己怀。然骤闻幻玉提起此事,倒是愈加增添了他心中的愁绪。
而一旁幻玉察言观色,只见煦玉面上只一派漫不经心之色,而不见一丝一毫的欣忭,便也知晓煦玉不愿。遂忙开口问道:“玉郎可是不愿?可是我幻玉还有甚令玉郎不满之处?”说着便命人焚上助情香,放下帘帐,忙不迭地开始宽衣解带,拉上煦玉便同赴巫山。然未想煦玉却是兴致不高,此番不过草草行事便也胡乱睡下了。
☆、第四十一回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五)
不料睡至半夜,煦玉却意外入了梦魇。梦见自己正与幻玉云雨之时,贾珠却忽地提着则谨的那柄霄练闯将进来,满面愠色,怒气冲冲地说道:“好一个薄情寡义之徒,我令你不得好死,看剑!”说着便举剑向他二人劈来。煦玉登时便惊醒过来,骇得面如土色、冷汗浸浸。忙转头四顾,四周毫无动静,惟闻案上自鸣钟规则的走动声,方才定下心来,知晓不过是恶魇一场。随后又抬首将目光投向窗外,只见此番寅时已过,天光微亮。身侧睡着的幻玉觉察到身畔煦玉的动静,亦是睁眼醒来,问道:“今日怎的这般早便醒了?”
煦玉答曰:“做了恶魇,便也醒了。”
话刚说完,便闻见丫鬟推门进来,手中持了封家信说道:“禀姑娘少爷,方才少爷家人执扇亲自送了少爷的家书过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