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寒时笑笑,他不觉得一顿饭有什么要紧,随口道:“嗯,你去吧。我看今天外面天色不是太好,夜里不知会不会下雪,若是赶不及回来,也不要紧的。”
叶初静这时已站了起来,闻言,他坚定地摇摇头,说:“不,我会回来。”说话的间隙,他已绕到餐桌另一头,俯身吻了吻张寒时的唇,又揉揉他的脑袋,嗓音沉沉,语调低徊,“今天是元旦,一年当中的第一天,我希望能陪你度过,时时。”
叶大少情话绵绵,甜言蜜语技能满点,张寒时作势咳嗽一声,听得都不好意思了。他脸色发红,一半窘迫一半无措,不敢相信叶大少当着别人的面,竟能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来。
想到几天前,他就开始同厨师商量安排菜单,每一道菜色,怎样烧法,做成什么口味,他都要亲自过问。两人重逢以来的第一个元旦新年,什么都是崭新的,张寒时也许并不觉得,但对叶初静而言,却似乎意义重大,值得他用这样郑重的态度对待。
虽然看得出依依不舍,但叶大少最终还是离开了。
喝完甜汤,张寒时稍坐片刻,也起身出了餐厅,他沿着别墅东部的室内走廊慢慢前行,大块的玻璃将寒冬的低温挡在室外,向外望去,接近傍晚的天空有些暗淡,云层乌沉沉的,湖区周围草木凋敝,一些松柏与常绿植物虽仍保持着绿意,却挡不住扑面而来的萧条冷落之感。
整个木兰湖犹如一面平整的镜子,反s,he出寒光,湖水此时也变成了一种沉重、冰冷的灰蓝色。也许过段时间,等天气再冷下去,整个湖都会结冰也说不一定。
这个念头刚起,张寒时便忍不住笑自己异想天开。南方的冬天总是y-in郁s-hi冷,寒气一丝丝如同幽魂,从骨头缝里钻进去,常常是人被冻得受不了,但事实上气温并没有多么低,很难令河流湖泊真正封冻。
这儿毕竟不是曾经的冬湖。
那个张寒时曾最爱的地方,或许亦是叶初静的最爱。在某些方面,叶大少还真是格外念旧。
望着窗外景色,张寒时一时有些怔忡,他稍停了一会儿,又再次迈步往前。房子很大,张寒时用了点时间,才从别墅东面走到西边。那里有个玻璃暖房,自从天气冷下来后,张寒时便习惯在那儿写稿,读书,或干脆消磨时间。
整个温室被设计成蛋形结构,入口向内,划出大概四分之一的区域,摆放了藤制加铁艺的躺椅,圆桌,甚至还布置了一个秋千架。室内温暖如春,周围摆满了各种西洋兰花,观赏蕨类,一旁的水池里,甚至还有睡莲等热带水生植物。但最多的,还是在拱门,秋千架,花墙上攀援蔓生的藤本蔷薇。
粉红,粉白,明黄,朱红,一重重铺开,花团锦簇,绮丽至极。
空气里暗香浮动,身处这样的美景之中,似乎连灵感都比往日更多了些。张寒时坐下来,身体陷进宽大而又柔软的沙发椅中,他打开摆在一边桌上的笔记本,点开文档,修长白皙的手指便开始在键盘上面快速地敲打起来。
一旦进入状态,工作中的张寒时总会很入神,但这一次,只过了半个多小时不到四十分钟,他就被花房外一阵争执吵闹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张寒时来不及反应,刚站起身,花房的玻璃门这时就被推开了。在一众人簇拥下,出现在门口的那位女士,打扮得体,浑身上下几乎挑不出毛病,她微扬着下巴,神色矜持,在看到呆呆向她望来的张寒时后,一张脸上瞬间结满冰霜。
☆、第 49 章
在那位女士和她身边的人出现之后,邢飞与几名手下也急忙跟在后头进入了温室内。一直以来寡言少语,非常尽忠职守的保镖邢飞,此时黝黑方正的脸上却有些焦急慌乱,他和他的人对闯入温室的那批人,尤其是为首的那名女士看来颇为忌惮。
他当然要顾忌。
因为这名突然出现、脸色如霜的贵妇,正是叶家上一代家主叶道山的夫人,也就是叶初静的母亲——廖秋茹。
张寒时心中惊涛骇浪一片,脸色也微微发白。四年多过去了,廖秋茹仍然不见老,她盘着发髻,身着浅紫色锦缎旗袍,外披一袭黑色貂皮披风,气质高雅,贵气逼人,一张j-i,ng心保养的脸白嫩姣好,犹如三旬刚出头的少妇,几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
她就像第一次站在张寒时面前时一样,神情倨傲又冷淡,仿佛高高立于天上,看人并不能拿正眼,只用眼尾余光觑着你,偶尔被她的目光从身上扫过,却能令人感到针扎一样的难受。
“夫人,大少爷他出去了,眼下并不在这里,您——”短暂沉默后,邢飞这大个子上前一步,魁梧的身体挡在张寒时与廖秋茹之间。
话才说一半,廖秋茹已微微皱眉,她摆摆手,打断他道:“我今天并不是来找他的。”说着,她顿了顿,又抬抬下巴,以一种不容置喙、确定无疑的命令口气,吩咐着,“你们都出去,我需要与这位张先生好好谈谈。”
哪知邢飞却一步不动,只把头更深地埋下去,沉声道:“夫人,张先生他前段时间身体出了些问题,如今还需要静养调理,大少爷吩咐过,不让任何人打扰他,您请回吧。”
廖秋茹这次来的时机太过凑巧,叶初静前脚刚走不久,后脚她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上了门,傻瓜都看出这事有蹊跷,恐怕是早就安排好,故意引开叶初静,以方便她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