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洲发觉罗道文恼羞成怒,反而缓和下来了,平静地说道:“如果大队人马出去,对方被惊动,该是不会去见十七皇子了。”罗道文想起这些人的任务是追拿,那么多人不成围剿了?刚要再说几句来扳回自己的弱势,方临洲扭头对刘侍卫说:“若你们追了半天,就如罗先生所料,他们真的是回乡了,那就抓了他们,严刑拷问,问清楚十七皇子伤势的真假,录下口供,带不回来的话,杀了便是。总之,别让他们跑了。”这话里肯定了罗道文方才的假设,给罗道文一个台阶下了。
罗道文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在方临洲与罗道文的交谈中,刘侍卫把路引和缉拿印信装入了重要公文专用的油布袋子里,又将布袋卷成了个小卷,放入了一个竹筒中,用抹了厚蜡的帽盖紧,放入了怀中。他对方临洲的嘱咐一个劲儿地点头,忽然想起了个问题:“若是他们真的是去见十七殿下,我们去围攻抓捕,十七殿下的生死有要求吗?”
方临洲迟疑了片刻,想起了恩师和师兄们,还有路上一个个倒下的身影,他得老师养恩师恩未报,师门兄长的情谊未还,若说到救命之恩,有百多人为他献出了生命……孰重孰轻……
他缓慢地点头:“生死不论,他现在是个逃犯,本来犯的就是死罪!但此人诡计多端,他的尸体要带回京来。”
刘侍卫又问:“如果这两个人回了乡,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在等着十七皇子去找他们呢?”
方临洲觉得这个刘侍卫虽然细致,可有些钻牛角尖,他更想找个雷厉风行的人,但这个时候要替换刘侍卫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理由也不充足,只能替刘侍卫思考,说道:“那要看他们的家乡在什么地方。十七皇子已经知道我识破了他的死遁之计,他如果真的逃出了京城,一定会去便于逃跑,难以抓捕的地方,比如荒原、边境……”未说完,方临洲眼睛半眯起来。
罗道文大咧咧地对刘侍卫说:“哎!凡事你让人回来给方先生送个信儿,方先生是个大明白人,自然会告诉你怎么办的!”他方才丢了面子,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方临洲无视罗道文话中的酸意,对五个人说:“你们快出发吧!他们该快到玉佛寺了。”
五个人行了礼,就要离开,方临洲又说:“十七皇子可能会易容,可男可女,另外,他最信任的,是个中年瘸腿之人。”
几个人再次答“是”,出了房门,罗道文也随便一拱手,背着手离开了。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方临洲缓缓地走到书案旁坐下。他今天能抓到十七皇子吗?或是日后才会逮住他?抑或是,见到他的尸体?
也许是因为前一夜没怎么睡,方临洲觉得心情烦乱,疲惫异常。
洪老三走出城门好远,才回头查看,已经看不到城门口的人了,就推车下了官路,进了一丛林木中。他举起木桶的上端放在地上,秦惟已经坐木了腿,洪老三将秦惟连抱带扯拉了出来,扶着秦惟在地上半躺着活血,自己坐在地上换了鞋。
秦惟哎呦了半天,才把腿伸直了。虽然他包裹里面有男子的衣服,可为了谨慎,他并没有换。
洪老三换了鞋,两个人又上了路,旁人看着就是个瘸腿的农人推着个独轮车,后面跟着个妇人,像是贫困的农家夫妇。洪老三随时注意着前后左右,打算一有什么动静,就让十七殿下藏到大桶里面。
又走了半天,太阳高升,洪老三将独轮车推入林子里,拿下上面的部分,倒掉了浆液,在树干上摔碎了,刚要搬起木桶来摔,秦惟摇头说:“不用,找个有人的地方扔了,让别人捡去用最好。”他不喜欢浪费东西。
洪老三点头——这个木桶下面补一下,还是能用。有人在用,自然无人能找到。
他又推着独轮车出了林子,将车子丢了在村落边农人堆积粪土的地方。车桶特别应景,好像本来就是那里的东西。
然后洪老三领着秦惟走上了人少的田间小道,渐渐远离了村落和大路。
过了晌午,他们已经走出了京城附近人烟稠密的地带。前方有条河,水流宽深,道路成了丁字路,洪老三带路选了一个方向,顺着河道走了些时候,到了个小渡口,岸边泊着条木船。
秦惟悄悄打量周围,这里的情景简直像是后世对田园风景的浪漫画——河两边都是田地,村庄遥遥只是一线黑色屋顶,路上没什么人,河上只有一条小船……
洪老三明显来过这里,见到小船上站着的船夫就打招呼:“老哥!好久不见!娶上媳妇没?”他扭头对秦惟解释:“老哥喜欢喝酒,不喜农作,就买了条船,平时载人载货为生。”秦惟微点头,真像个小媳妇。
船夫个子不高,但很壮实,因常年在外面,黑得看不出眉毛,眼睛发红,鬓角花白,看着像是四十来岁了。他站起来笑着说:“就等着你给我找呢!我原来说去上游了,你偏让我在这里等着,耽误了我这么久,不得帮我找媳妇?”眼睛瞟着洪老三身后的 “女子”。
洪老三笑着喝道:“瞎看什么?!这是我的人!”
船夫张嘴露出了里面的舌头:“你竟然娶了媳妇?!”
洪老三道:“你要是少喝点酒,找个地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