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原来怀着一肚子的气!这个十七殿下真是太不懂事了!十七八岁虽然不算成年,可是在这个年纪,自己已经出嫁理家,丈夫当年已在军中了,就是自己的儿子,这个年岁也早知道了家中的艰难,可这个殿下,却敢去惹天大的麻烦!没娘教养的确不行啊!
可她一见十七皇子哭了,心立刻就软了!这孩子多不容易!生下来就没了娘,在宫里怎么活?听那个带消息出来的宫女说,他的乳娘是当着他的面被打死的,他哭着下跪乞求都不行,这孩子的心大概被伤透了,难怪要铤而走险地去坏太子的事。虽然糊涂,但情有可原……
苗氏叹了口气,低声说:“回来就好。你大舅算着,你这些天该回来了,城里的巡查近日紧了,你大舅就往四边的城门外都派了人,他们见着你就会让你来找我。我昨天去了道家的回云观,若是今天你不回来,我明日会再去土地庙。”
原身那个小屁孩觉得洪家这么做,也是自救,可秦惟真的很感动,他抽着鼻子对苗氏说:“谢谢……舅父,舅母。”舅父会不会是自己的父亲呢?
苗氏过去在过年时见过十七皇子两三次,每次十七皇子都是一副阴郁的表情,没一句好话,真不让人喜欢。可现在看这个流泪的少年,真是心疼,苗氏忍不住安慰他:“别担心,你大舅会帮着你的。”
秦惟低声说:“舅母,我决定离开京城了,去西北那边。”
苗氏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离开京城?你能让你父皇封王?”
秦惟摇头:“我不要那些了,死遁吧。”
洪家在战场上惨败,又在朝堂上饱受攻击,苗氏也算是从政治斗争里走过了一次,经历了那些心惊肉跳的日夜。虽然“皇子”听着高贵,如果能封王就更加引人,但是十七皇子只不过是个挂着名的常人,日后能否封王先别说,就冲他这次干的事情,从皇家争斗中活下来都希望渺茫,“死遁”是对他和对洪家最好的出路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苗氏只说道:“我去跟你大舅说说你的意思。”
秦惟伸手握了下苗氏的手背:“舅母,让您们担心了。我日后会往西北那边去,洪叔说他会帮着我的。”
这时代的人讲的是“抱孙不抱子”,有钱的人家,孩子一生下来,就交给奶娘。有点儿社会地位的家庭,父母说话时,小孩子们,哪怕是幼儿,都要老老实实地站着,撒娇腻歪都会被斥责。洪大公子行坐端正,见着父母就行礼,苗氏不记得自己的孩子这么握过她的手。
秦惟黑乎乎的爪子一触,对于苗氏却像是针灸扎到了穴位上,她的手背一阵发麻,心尖儿也随着颤,只觉得这孩子真是可怜,自己这么多年来怎么能因为他脾气不好而不愿多照顾他呢?仅在过年他来拜年时对他笑笑,平时总把他当成个外人,家里只有丈夫总让儿子去给他问个安好。现在才发现,他脾气臭是因为缺爱呀,自己该更加疼爱他才是……
苗氏温柔地看秦惟:“好,你去与你大舅说说。只是你自己,要多小心。”
她的口气与前世母亲的口气神似,秦惟想到自己得了母亲那么多的爱护和资助,却没有回报一分,再次抽泣,“谢谢……母……舅母。”
苗氏眼睛也湿了,有些担忧地说:“你别在意,你得与我府的仆人换衣,跟着我的车,我们赶快回城吧。”
秦惟点头说好,一点都没有抵触地就出了车门,在车外墙下,与石有田换了衣服。秦惟将路引给了他,又告诉了他去哪里等洪老三。
洪府马车下了山,石有田穿着秦惟的衣服等了半天才离开,在山下与洪老三会合,两个人骑马回城。他们过城门时,果然被反复查问,两个人是十七皇子府中的仆从,洪老三说他们是去乡间探亲,因为他们动用了皇子府的马匹,有兵士甚至陪着他们回了十七皇子府,皇子府的门人见是有关马匹,就叫来了管家和掌着车马的向东,管家不知道这些仆人为何出府,可他们是洪府的人,自然应承,向东更担保是十七皇子准他们用了马匹的,兵士才离开。
洪家的车马并没有受到阻挠,顺当地回了洪府。
入了洪府,秦惟穿着仆从的衣服低了头跟着苗夫人进了后院。
洪锐行动不便,从一早在正厅中坐着就没离开过,现在听说夫人回府,更凝神等待。苗氏到了门口,示意后面的婆子别进来,洪锐坐直,刚要问苗氏外面的情形,就见十七皇子跟着苗氏进了门。
洪锐的脸立刻就沉下来了!这个混账孩子!若是自己的亲生的,一定要痛打一顿才行!
秦惟见了大舅洪锐,再次热泪——他猜想过这个舅父可能是自己前世的父亲,果然如此。即使相貌不同,前世的父亲从没有这么满面苍凉,还缺了一只手臂和脚,但那种让他突然心如刀搅的感觉,必须是!
前世的父亲把秦惟当成了他千百个婴幼病人中的一个,和他说话总带着几分哄劝的口气。秦惟记得小的时候,父亲有时抱着他边亲边说:“别长大了!就这么一直可爱吧。”
后来姐姐曾经对父亲说:“爸!您看您!总说不让弟弟长大,现在好了,二十好几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不像个男子汉!”秦惟也觉得自己一回到父母身边,就还是个孩子。而父亲笑着说:“谁说的!小惟是医生,医生能从死神手里抢人的性命,那是顶天立地的,怎么不是男子汉?”……
秦惟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