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霂策马过去,伸出手臂摸了摸他的脑袋:“军中无仁,你将来会慢慢懂得的。”
苏漓在他们身后本来一直沉默,此时却忽然低笑出声,百里霂转头看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苏漓掩唇打了个哈哈,待他走近了才低声道,“只是想起将军以往教导尹将军他们带兵之道,都不常开口,只让他们在战局上自己琢磨,再稍稍加以点拨。今日对着这孩子就滔滔不绝起来,果然还是……”
百里霂挑眉看着他:“还是什么?”
“还是希望自己有这么个儿子吧。”苏漓说完,又笑了一声,喝马前行去了。
再回营时,营中已有好些人等着了,大都是听说兵变一事赶来的旧部们。而原先西北驻军统领吴礁也等在营里,一见百里霂进帐,忙问:“大将军,变故平息了吗?”
百里霂对他点了点头,神色颇为冷淡:“吴老将军,今天上午你不在军中,去哪了?”
吴礁有些忐忑:“我,我去了贺兰郡,领这个月的粮草,回来才听说那些不成器的东西作乱,所以急急赶到大将军这来。”
“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几名校尉带头鼓动,现在大将军已将十营校尉全部就地正法了,”苏漓平淡的说道,“不过听说这些校尉平日里也并非血性激烈之人,似乎是有人故意教唆他们煽动全军。”
他说到这,看了吴礁一眼:“教唆的,想必就是萧王爷了吧?”
吴礁脸色一僵,几乎就要坐不住了。
“吴将军,”百里霂沉声问道,“你去贺兰郡只是领粮草?”
“大将军,”吴礁忽然单膝跪地,向百里霂道,“我去领粮草之时,萧王爷叫我去他府中稍坐,闲谈时问了几句营中近况,又问我军将士对将军如何评价。只有这些,末将再无隐瞒。”
百里霂顿了顿,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口气温和了一些:“我听说萧王爷在西北驻军中声望甚高,想必吴将军与他也是交情很深了?”
吴礁长叹了一口气:“我自从参军,在这里已经驻守了三十年,萧王爷来了之后,筑了贺兰郡,通商贩。这里以前很穷苦,又极偏远,朝廷的粮饷来不及运到的时候,都是仰仗他慷慨解囊全军才不至于饿肚子。后来驻军年年增加,军中的将士有不少都是当年萧国公的部下,对萧王爷自然也格外恭敬。”他说到这,眼角有些发红,忽然抓住了百里霂的手,“但末将时刻记得自己是大炎的将军,皇上派了大将军来这里接管戍军,末将就是大将军的下属,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老将军……”百里霂也有些动容,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听过大将军的名声,这些年,往来的客商都在说大将军伐北凉的故事。自从大炎开朝,好些年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了,我对大将军实在是钦佩得很。”他眼角刀刻般的皱纹微微颤抖着,“其实这些年,我们跟西域诸国也开过几次小战,西域人贪婪,国界边纷争也多。胜负都有,但我们知道,要不就是我军供给不上,要不就是他国倦怠了主动撤兵,真正的交锋我们实在没有胜过。或许是以前的将军们无用,或许是西域气候对他们有利,或许……还是因为这里离中原太远,光是供给我们的军粮,都不够路上给挑夫们吃的。”
百里霂认真地听着他说话,眉头皱得很紧。
“这次与伽摩开战,我听说是大将军带兵,才隐隐觉得或许有取胜的可能,但还有个重要的人,”吴礁紧了紧抓着百里霂的手,“就是萧王爷,没有他在后面支撑粮饷,我们可就危险了。”
“可是萧王爷根本不乐意,是么?”
“是,因为这一战截了王爷的财路,再有将军入城那天似乎和王爷之间发生了一些小误会……”吴礁轻叹了口气,“我这几日常去郡中,厚着老脸讨好王爷,也是为了全军。还请大将军也为了大局着想,不要再与郡王因为小事置气了。”
“老将军既然这么说,我今后让他三分便是。”百里霂低声道,“今日吴将军如此坦诚相待,我不妨也直说了。昔日北疆之战与今日不同,西域气候地形我并不熟悉,往后还要仰仗老将军指点。”
吴礁忙道:“大将军放心,虽然在带兵练兵上我都是碌碌之辈,不过在此三十年,地形早已了然于胸。”
“恰好近日即将开战,就请老将军说说这首要攻取的衍纳城。”苏漓一早从内帐中拿出了地图,铺到了案上。
吴礁站起身,看了看那地图:“这是多年前的地图了,衍纳城重修过后,城墙西侧和东侧都建了弩台,城门前的地质风化得更加陡峭……”他说到这,顿了顿,“将军,我们何时出兵啊?”
百里霂目光还停留在地图上,听到问话才抬了抬眼皮:“十五日后。”
“十五日,”吴礁迟疑地看着他,“这恐怕不够吧。那些兵卒都久未操练……”
“我已给了十日让他们练兵,到时候就是不成,也要赶鸭子上架了。”百里霂有些戏谑地笑了笑。
“可是,军械也尚未准备,我们原先的军械早就老化的老化,锈蚀的锈蚀,不成样子了,朝廷的军械不知何时才能送到。”
“既然不知何时才能送到,干脆不必等了,苏漓,我们辎重营带来的军械有多少?”
苏漓思索了片刻:“随大军到的都是箭矢之类的轻便军械,还有一些攻城重械在运来的路上,至于撞木之类,已经着人就地取材制作